紫云剑宗,大殿内。
“云师弟,你要辞去授剑长老之职?为什么?”时任掌门楚明渊面色微沉,满是不解问道。
“掌门师兄,无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云无尘拱手道。
楚明渊刚正的国字脸上,溢出了一条黑线,他有些愠怒:“难道还有比传授弟子剑法,更重要的事情?还有三个月便是每十年一次的仙侠会大比了。”
十年前一战,紫云剑宗伤亡惨重,诸多长老都在此战役中丧生了。授剑长老的位置也就空在了那里。对于一个修习剑道的宗门来说,授剑长老一职不可或缺。楚明渊思来想去,能担此重任的人,只有云无尘了。
云无尘本一心修行,无意管辖俗事,奈何楚明渊再三请求,他这才勉强答应了。因此云无尘成了紫云剑宗历史上最年轻的长老。
楚明渊的目光果然没错,在云无尘的悉心指导下,紫云剑宗弟子们的剑术修为提到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这次仙侠大会上,紫云剑宗绝对能大放异彩。距离仙侠大会只剩三个月的时间,楚明渊万万没想到,云无尘会在这关键时刻请辞。
云无尘低声道:“抱歉。”
“楚师兄,这件事对我来说极为重要。我必须要立刻去做。”在云无尘的心目中,天下间再没有比还沈笑清白更重要的事了。
楚明渊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事?”
“恕难相告。”云无尘认真而严肃道。在紫云剑宗沈笑这个名字,已成了一种禁忌。他断然不会把事情告知楚明渊。
“非做不可吗?”
“嗯,非做不可。”
望向云无尘坚决无比的神情,楚明渊微微叹了口气。云无尘既然已经坚定了决心,他再相劝也是无济于事的,何苦师兄弟间闹得不愉快。
楚明渊道:“那就去做吧。”
云无尘略为感激地望了楚明渊一眼,又拱手道:“多谢师兄,无尘明日便下山了。”
出了大殿,云无尘持着孤仞剑,缓步轻移动,朝着最偏僻的一处竹林走去。明月高悬,风清夜凉,竹林沙沙作响。
这偏僻的竹林,名叫隐林。隐林极为偏僻,再加上草木深深,平日里也就没有弟子来此处。借着夜色的光芒,云无尘穿越过了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中,在一座矮小的土堆前,停下了脚步。
云无尘弯下腰,轻轻掀开土层,从土堆中拿出了一个小黑坛。他用雪白的袖口,不停擦拭着黑坛边上的泥土。许久之后,待到沾在坛边的泥土全部掉落完了,这才停止擦拭动作,将坛子紧紧抱在怀中。
这黑色小坛中,装着的正是沈笑的两个断了的手指。这两个断指被云无尘以秘法处理,永久不会腐烂和毁坏。
当年沈笑被逐出紫云剑宗时,紫云剑宗的首席长老下令,让云无尘废去沈笑的灵脉。当着天下众多正道人士的面前,云无尘极其痛苦地答应了。
在孤仞剑刺向沈笑的那刻时,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还手。而是惨笑着,静静站在那里,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孤仞剑的剑尖。孤仞剑削铁如泥,沈笑又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很快两个手指,就这么硬生生被削了下来。
云无尘当场惊呆了,他再也顾不得师门命令,丢弃了仙剑,捡起血肉模糊的断指,泪流满面地跑走了。云无尘怀抱着这两个断指,失声痛哭。这就是沈笑断指的由来。
“我要出远门了,怕你孤单,所以要把你带在身边。”云无尘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你被逐出紫云剑宗,而无能为力。我知道,你在心里一定很恨我。”
“别恨我好么?马上我就能你清白了。等所有事情都办好了,我就带你离开紫云剑宗,去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那里没有正与魔,没有是非黑白。”
“你是个这么爱热闹的人,睡了整整十年,可会觉得孤单吗?”
“我知道你一定很孤单,那我就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给你听,好么?”云无尘把在凤凰山庄的发生的事情,同一个冰冷的坛子讲述着。
“你知道吗?我最近遇到一个人,他的神情和你很是相似,有好几次,我都把他当作是你。看到蓝极蝠的那一瞬间,我真以为你没死,夺舍重生了。”
“可惜,你终究还是死了,死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两行热泪从云无尘清冷的眼眸中,滚落了下来,滴在坛边上。
云无尘抱着这个坛子,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自言自语说了好久。最后他擦干眼泪,又道:“出门之前,让我再为你舞一次剑吧。”
云无尘抱着黑色坛子,朝后山走去。后山顶坐落着一阁楼,名曰:望月阁。此阁是紫云剑宗赏月舞剑的最佳地方。每逢沈笑的忌日时,云无尘总会彻夜待在望月阁中舞剑。
月色总是让人沉醉,月光洒落分外凄美。它清清洒洒落在望月阁上,宁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凄冷。云无尘站在望月阁上,雪白的衣裳被风吹得略微鼓起,月色将他颀长而挺拔的身影,拉得老长。
云无尘缓缓将坛子放在边上,祭出孤仞剑,舞动了起来。剑如银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戏蝶,时而轻盈如燕,翩翩飞舞,时而骤如闪电,树叶缤纷。道道银光犹如天降,洒落在阁中。剑光和月光夹杂在一起,带着一种朦胧而凌厉的美。
云无尘微闭着眼睛,露出修长的睫毛。风乍过,吹落了几片树叶飘在他的发梢前,他却浑然不知。
舞的不仅仅是剑法,更是一种相思,一份孤寂。背月和灯就光阴,已经十年踪迹十年心。
也不知道舞了多久,云无尘终于还是累了。抱着黑色坛子,斜靠在望月阁上的柱子上,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云无尘辞别了楚明渊,便御剑飞行朝着蓝桥城驶来。其实云无尘和沈笑的想法,还是有一定默契性的。因为沈笑也把查案的目标,定在了乱尸岗这里。
在云无尘动身的同时,沈笑也在往蓝桥城的路上赶来。他简单收拾了下,便朝着蓝桥城的乱尸岗方向而去。沈笑驱物飞行,考虑到要打听消息,他在蓝桥城门口便停了下来,开始步行前往。
屠蛇大会以极其匪夷所思的方式结束,迅速在修真界传开了,又成了当下最火爆的话题之一。沈笑一进城,就听到街头巷尾有人在议论纷纷。他现在不关心屠蛇大会的事,他的关注度只落在了乱尸岗凶案上。所以,沈笑听了几句话,就走开了。
没探听到需要的消息,沈笑便朝着乱尸岗的方向,一路走来。因为不久前,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凶案,因此在通往乱尸岗的这条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就连守义庄的人,也都没了踪影。阴森得让人有些发怵。
沈笑先是来到义庄,他推门而入,捂着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呼吸到腐烂的尸体味。那日,为了压制紫琅夜体内暴涨的灵气,沈笑不得已下借助了义庄中的阴尸气。那天天色很晚,加上又忙着救紫琅夜,他压根就没仔细观察过这座义庄。
今天特地前来,沈笑自然要好好探查这里的一切。他一进来,便发现了奇怪的问题。那就是,这里的打斗痕迹都被清楚得干干净净了。接下来,发现更奇怪的问题了。存放在义庄里的尸体,全被不翼而飞了,只留下了一副棺木。
不用说,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脚。出了凶案这档子事,一般人根本不敢来义庄,也不会来义庄。那么做手脚的,基本能判定是凶手所为。这名凶手肯定是觉察到,这些打斗伤痕会泄露某些重要消息。
沈笑望向那副棺木,觉得不对劲,马上准备撤离。他还没走出义庄门口,忽然间,所有的门,一下子全部关闭了。
沈笑算是明白了,这名凶手是故意将义庄改变模样,只留下一副空棺木来引人注意。这凶手也真聪明,估计紫琅夜逃走的消息一出来,他就埋伏在这义庄,守株待兔了。他似乎料到会有人来这里查案。
“桀桀”,棺木中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个黑色身影从棺木中爬了出来。
沈笑惊呼一声:“你是人是鬼啊?别吓我,我胆小。”
黑衣人用近乎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觉得呢?”
“哦,我明白了,你应该就是这名凶手了吧。”
这黑衣人并未回答,只是用空洞的眼睛盯着沈笑看,许久之后,他又用沙哑而飘忽不定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这声音真是难听到了极点,说句好听的,鬼的声音都比他好听。
沈笑嘻嘻一笑:“你真看得起我,我这个小人物怎么敢劳烦你等呢。”
那黑衣人说道:“救走紫琅夜的人是你吧?”
沈笑挑眉问道:“何以见得?”
“若不是你,你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沈笑说:“你觉得,我像是这么有能耐的人吗?”
黑衣人说:“不管是不是你,你都和这个紫琅夜逃脱,有着莫大的干系。”
沈笑心里琢磨了下,要是交手,他肯定会打不过这黑衣人。也不知道借助乾坤鼎,能不能干掉此人。若能干掉最好,干不掉那就完蛋了。
黑衣人似乎看穿了沈笑的想法,他说道:“别试图和我交手,你承担不起这个后果。老老实实跟我走,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说实话,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杀了挺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