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1 / 1)

神座 皇甫奇 8655 字 5天前

相忘于江湖

三个月后,流云阁。

对于你来说,这步棋其实走得有些险。在看完我整理的资料后,白衣青冠的百晓生随意的坐在躺椅上,微闭着眼,缓缓躺下。

我放下手中紧握着的笔,看着一向素颜冷淡的他说道。“是吗。可有些事,谁说的清楚呢。”我看着他,眼里的诧异之色一闪而逝,瞬间便恢复了神色,或许你的做法是对的,可这并不符合你一贯的作风。

“那你觉得怎么做才符合你的心意呢。”像风一样,百晓生转瞬就站在我旁边,眉羽间蕴含着淡淡的煞气,冷漠的看着我。

我一怔,一时间竟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便缓缓的低下头,自顾的说道:“也许,你已经变了吧。你……。”百晓生张开嘴唇想辩解什么,然,终究是放下了指着我的手没有在和我争执,拉开门,带着叹息的阳光似有深意的回头看了我一眼,便温文儒雅的走了出去。

我静静的靠在躺椅上,回忆过往:“乱世出英雄,如果有必要,我们人为的在去制造一些也无不可。”百晓生露出坚定不移的眼色,带着霸气而凶杀的口气说道。

我缓缓一笑,轻描淡写道:“这似乎有悖于人伦道德吧。”

百晓生看了我一眼,缓冲了口气对我淡然一笑道:“其实,从一开始的散播谣言,到现在为止,我们所做的都只不过是让这个原本就混乱不勘的江湖更乱罢了。不同的是,我们现在有了明正言顺的理由,所以连我们自己也很容易忽略而已。其实,不相信这个江湖的不只是我们。”我淡然的补充道。

暗阁里,面对着繁杂的资料,我静静思忖:第一步已经完成,却也在无形中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这样做就真的正确吗。

在这乱世之中,又应该相信谁呢。当今朝纲不正,武林势微,各地叛乱丛生,府衙形同虚社,这个江湖真的是我们策划的吗?还是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呢?各大门派明争暗斗不断,一心只想发展和壮大自己,每天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让出武林盟主的位子吗?那我又在这场乱流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是我无心入局,还是别人有心安排,还是这一切都只是我多想了呢?

过往如繁花,在我眼前慢慢回放,为什么总感觉我的一切都像是被命运安排着,那么的不真实却又真实的存在并发生着,难道……

靠在软塌上的我径直坐了起来,皱着眉头,使劲的摇晃了几下脑袋,用有些无力的右手揉了揉太阳穴,又做梦了吗。

整理了一下衣冠,我走下床塌,看着光怪陆离的阁楼,冉冉升起的太阳此刻正散发着无穷的光与热,透过窗户照在我有些憔悴和惨白的脸上。

推开窗户,晨风凉嗖嗖的罐进窗户里来,吹乱了我墨玉一样的头发。抬起头,我伸出修长细白的手,轻轻的把垂下来的头发向后揽了一下,靠着窗户怔怔的看着远处出神,宛然一笑的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哥,我明天就会离开。”

“师弟,你又何必执着呢。”

“哥,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谢谢你照顾。明天以后,或许这个世界上便在没有无尘这个人了。”

“诸行无常,诸行皆苦,诸法无我,涅磐寂灭。”

在江南繁华地段的一处大院内,正跪着两个僧人。如若有人在这里,一定会认出其中之一就是日间比武,自动退出的少年,被江湖人士广为传诵的少侠,少林寺中最杰出的无尘。月光如流沙,倾斜在这寂静的院内,照得这满院的花红柳绿又重新的散发出生机。

唯独台阶前的两人静静的跪立着,没有人察觉时间的流逝,没有人会在记起那曾经被人忘却的过往。

十年前,上京城。

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元宵节的那天晚上,当他们心满意足的从热闹的集市上玩耍够了赶回家时,记忆中的上书府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谁能想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呢?

前一刻,他们还挣相坐在老管家的背上撒娇,嘴里念念有词的念道:“去年元月时,灯市花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是多门煽情的句子啊!是他们的父亲前几天才教他们的。

可眼前的一切彻底的使他们惊呆了,在那么一刹那,他们怔住了。然后像所有人一样,在醒悟过来的瞬间,一系列复杂的表情刷的出现在他们脸上。他们大声的哭喊着本能的往里面跑,却被年迈的老管家一把抱住,随着他们稚气的哭泣声慢慢的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直到一切都化为灰烬。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他们现在唯一的依靠,那个年迈的老管家。直到几天后,那个忠贞的老管家也追随他们的老主人离去,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只剩下记忆中的那场大火,一直燃烧了他们整个血色童年。

第二天,整个上京城的人都这件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始终。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廉明清政的上书大人会惨遭灭门之祸,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尚在人间。

在繁华的大街上,他们就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带着生怯的眼光看着周围的人,而此时的大街上正洋溢着节日的欢悦。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正如他们还穿着过年时母亲给他们裁制的新衣服一样,正如他们在热闹的大街上和正讲着他们家的事,却不知近在眼前的就是他们一样,一切的一切都带着讽刺的色彩。然后,他们和这些不同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是的,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没有谁会去注意谁,直到老死不相来往。不同的是,这悄然发生的一切已经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让他们在元宵的晚上就孤苦无依,让他们本该幸福快乐的童年染上了血色的外衣,就像落日之前的光明,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人的本性。

几天以后,在那个血色的傍晚,他们在城外亲手掩埋了他们唯一的依靠,那个待他们如亲生儿子一样的老管家。他们怎么也不能明白,那个慈祥和蔼的老管家竟会自杀,是忠贞吗?还是别的什么,可是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也许,对于两个年龄未满十岁的孩子来说,他们不明白的事还有太多太多,就像是暮色下的夕阳,其实也是血色的,就像欢笑的背后从来都是残忍而荒诞的底色一样。

那一年,他们从一个丰衣足食惹人疼爱的小孩,变成了无家可归,被迫流浪江湖的少年,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路。

很快,他们就只得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受尽欺辱和打骂。在然后,他们离开了上京城,去了一个连他们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当年在江湖上曾经闹出了多大的动静。皇帝知道后,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可十年过去了,一切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在听说过别人提起这件事。如果十年后的今天,他们知道了这一切,他们会不会对此嗤之以鼻,然后露出阴邪的笑脸说.

:“呵呵,原来他还会龙颜大怒啊。”

可惜一切都过去了,那个不属于他们的时代,亦如这个不属于他们的时代。在十年后的今天,那个月渡银墙的小院里,会不会在还有人忆起:“去年元月时,灯市花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样煽情的语句呢?

月光静静的洒下,像雪一样化作流莹消失在他的之间。无妄从侧面看着和他有七分相似的无尘,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现在的师弟。

十岁那年,他和弟弟流落江南,被外出云游的师傅收养。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就一直都在寺里度过,寺里的师兄待人也都很好,日子也算过得悠闲。

青灯在榻,古佛相伴,闲时听古刹袅袅钟声,樊贝佛号,坐看西天云倦云舒。或许,这便是他们的一生了吧?

在那个被血色浸泡的童年里,是方丈及时向他们伸出了援救之手,在他们心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让他们在濒临绝望之时还保留着一份应有的童真。

十年后的今天,他的弟弟已经扬名天下,几乎全寺的人都认为他是师傅的接班人之时。他们的师傅少林寺的方丈,带着他们重新回到了这个是非之地,而他的弟弟因为不甘命运的束缚,居然选择重新走上了另一条不属于他的道路。

未来该何去何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夜的亿万苍穹,是否有着未知的答案。十年的苦禅,难道只换来孤寂的内心和对未知的茫然,那么过去呢?

良久,无妄淡然的对无尘道:“师弟,我们先回去吧!师傅和众位师兄弟已经去参加武林盟主的庆功宴了,今晚不会回来了。”

“师哥,我心意已绝,你又何须在劝。”

无妄怔怔的看着他,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听到之后还是难以接受。

他仰起头,看着那水汪汪的月亮已然偏离了原来的运行轨迹。一切都在悄然之中改变和远逝,只有明月见证着那被人遗忘的过往,而如今,月已西斜,是连它都要离我远逝而去吗?

远远的,从苍茫的夜色里传来鸡啼的声音,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泛白,映着这万家灯火还在鼾眠之中,显得那么的和谐质朴。

不知过了多久,回廊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脚步声,镂空的石窗外是师傅,在众师兄弟的簇拥下显得慈祥可亲。

一眨眼,师傅便迈着轻快稳健的步子来到了我们跟前时,在众师兄弟异样的目光中,我缓缓的站了起来。

紫檀做的念珠一粒粒的在我手中滑过,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扶无尘起来,可却遭到了拒绝,那一瞬间,我眼里的异色一闪而逝,只得怔怔的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惊疑不定,心里却缓慢的咏起了佛号。

师傅似乎显得很淡定,说了一句:“此时天色还早,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然后,绕过我们,从容的推开我们身前一直紧闭的门。

“哧”的一声,微黄的烛光透过门窗投射在我们身上,在地上留下了两道淡青色的影子,与天上已经淡去的月亮相应成趣。

“进来吧!”师傅淡淡的声音泛着清冷的色泽,从房间里飘了出来。

如遇大赦的我甜然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忙伸手去扶师弟。可看到他眼神的一刹那,我的眼黛瞬间便暗淡了下去,那样黑白分明的眼了里竟呈现出震慑人心的坚决,透露出的是冰凌一样的清冷气息。

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大呢?是曾经的过往吗?还是……

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到这些呢!明明他就在我身边的,一夜白头吗?那对于已经没有头发的僧人而言,他在此刻又发生着怎样的变化呢?

没有多想,紧随着他的步子,我也走了进去。

师傅盘腿坐在床塌上,像以前我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他还是闭着眼睛。我侧身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何当共剪西窗烛。当蜡烛快燃近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外面传来了三三两两的嘈杂声,我轻声走到窗户边吹熄了蜡烛。

过了一会儿,师傅似乎从入定之中清醒过来了,从深陷的眼眶里睁开有些浑浊却依旧明亮有神的眼睛,气定神闲的说:“十年前,从收养你们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们其中有一人必会离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竟是你,无尘。”

“带你回寺里以后,我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经历都用在你身上,本以为你会成为我的传人的,看来被命运束缚了的其实是你。”

华贵的房间里,我和无尘静静的站立着。良久,一声叹息在房间慢慢传开,在人听来竟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时,无尘似乎受了师傅的影响,眼神慢慢的变得柔和温柔起来,藏不住的是眼里深埋的迷茫。

握着念珠的右手快速滑过左边袒露的青色衣袍,横向拉向一边,笔直的跪了下去,哽咽着声音说:“徒儿不孝。”

“徒儿很迷茫,望师傅放我离去。”

师傅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给人足够的时间考虑一件事,然后自己也在考虑一样。

没有人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我的感觉里,似乎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转眼间,却又像是昙花一现,在现实和虚幻我总是像这样痛苦的挣扎着。

“你知道为何大家都叫我方丈吗?”在师傅期待的眼神中,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是我,还是我的弟弟,无尘呢?

可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我,无尘还是呆滞的跪在那你,给人一种矛盾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茫然?

“是因为方丈的禅房吗?方丈之室。”我随即跪立在无尘身边,细声答道。

“可是,你看为师现在的房间。”

“无尘,对于这个答案你可曾满意。”师傅没有看我,直视着他。

直到此刻,方才惊醒过来的他,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深邃的看了我一眼后,便深深的低下了头。

深深的,我似乎感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就是给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闭上眼,手心向前摊开,我跪匐在地,做了一个虔诚的礼佛的动作。

细碎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师傅走下床塌,对着无尘淡然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择你吗?”

“尽管在后来,我发现你的哥哥他比你更具慧根,更努力也一直没有动摇过信念。”

“因为你的眼睛,让我没想到的是,它却是一直在变化。”

“我曾经试图挽回,可惜……”

“也许,已经到了你该离开的时候了。”

说完,师傅便转过身来,不在看着他。

然后,我听到磕头的声音。

再然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和渐趋远去的脚步声。

我摇晃着站起身,跟师傅告罪了一声便急忙的追了出去。

“无尘。”我在后面叫住了刚要跨出大门,转身离开的他。

他转过身来,对我淡然一笑:“哥,谢谢你。”

然后,他转过身,淡然的消失在我眼中。

我快步走了过去,扶着门,用那只握着念珠的手和他轻轻挥别。

直到最后,我也没能说出心理想说的话:“弟弟,珍重。”

十里外,翠竹轩。

在江南的官道上,远远的从绿山掩映之中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响。

骑在前面的我一袭白衣,长发及腰。后面,百晓生一身长袍,随意挥动着手中的马鞭。

在江边,我勒住了马绳,把它系在身边的竹子上,望着江面上嫩绿色的建筑。过了一会儿,百晓生也跃身下马,站在我身边,眼神明澈而冷漠却带着期翼之色,仿佛黑暗中灼灼跳动的焰火。

衣摺摆动一下,百晓生便立身水上回廊之上了,龙形虎步般向前走去。我缓步在后,行云流水般却也不曾落后。

竹楼外,我的眼睑不易察觉的微微颤动了一下,注视着和我们一样长身而立的无尘,虽然只是背影,但我还是可以确定是他。

黄色的帷布随风浮动,如梦亦如幻。

此时,一袭青衣的百晓生却是负手颔首,凝视着竹楼中的身影,对我传音:“看来,能做知己的并不止于你我。”

“是吗?那可伤脑筋了。”我收敛了脸上严肃的神色,调侃着说。

“是你叫人送的信。”

良久,石沉大海一般,除了水面上呼呼而过的风声带过一点肃杀之意外,没有半点声响。

“看来没办法了,只有我进去请你出来了。”我摇头苦笑,手指不经意间滑过耳边,带下一串墨玉般的头发。

我呵呵一笑,一直收敛起来的气势瞬间外放,如飓风一般在水面上滔天汹涌。右脚向前斜踏一步,脚尖一点,在空中留下了一串幻影。转眼,便已立身在他身后。

冷风陡然拂动,带动了周围的气流,搅得竹楼里的帷帘都啪啪作响。

幻影拂动,在我身前留下一串银灰色的影子。

“呵呵,是江湖已经失传了的幻影手吗?”我大笑一身,身影一转,避过了这凌厉的抓风,不觉脱口而出。

话虽这么说,我却丝毫没有小看他的意思。幻影手凌厉而变化多端,乃是极其阴邪柔媚的招式,有迷惑人心的作用。而方才,凌厉的招式中分明还夹杂着刚劲勇猛的力道,这分明是由少林的大力金刚指所演化而来,要想把两者结合起来,做到动静随心,非内功深厚者不足为。

我呵呵一笑,随手正了一下方才有些凌厉的衣冠。看了一眼还是站在原地背对着我,依旧长身而立的无尘,不觉苦笑。

方才,我们虽然谁都不曾占到便宜,可我在慌乱招架之下,分明已经落了下风。虽是偷袭,却还是让我后退了一丈。

“也罢。既然阁下的心思不在在下身上,那就来日在讨教了。说完,我转身缓步朝外走去。

“事出唐突,还望阁下切勿见怪。”无尘手持念珠,淡然道。

“虽然只是一招,可公子的回风百转身法让小僧犹自难忘,不知可有名字。”

停下脚步,我怔了怔:“战场厮杀,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方才是我自己大意了。”

“至于你说的身形步法吗?是我平时无聊时自己琢磨出来的,你姑且叫他炫舞回风步法吧!”

“倒是大师的幻影手乃阴邪歹毒之招数,必为名门正派所不容,切勿随意使用。”我走了两步,对他淡然道。

“那公子的看法呢!”

“小智不及大智,,善恶之分又那会那么容易,一切都只不过是世人愚昧迂腐罢了。”我撅了撅嘴,犹自说道。

“怎么样,刚才可看清楚了。如此人才若不能为你所用,实在可惜。”我走到百晓生跟前站定,随意说道。

“若能得他相助,我一统江湖必能再提前三年。”百晓生兀自站在那里,肃然说道。

倚栏而靠,我看着负手垂地,神色慢慢严肃起来的百晓生,不觉一笑:“看来你也是久未逢此对手了。”

长身而起,御风而使,点足而至。

没有说话,没有言语。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身形交措便已交手数招,“砰”然一声,两人同时回身落地。只听见空气中涤荡的气流,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我席地坐下,袖袍轻拂,逸泻出来的多余劲气便悄然消失在我身边。

“铮铮”两声,我对着里面的人清啸道:“如此清雅之地,两位何苦扫了在下的雅兴呢!何不在外面一较高低。”

“哈哈。公子果然好雅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念珠轻转,无尘高声附和道。

我淡然一笑,已然轻身跃至竹楼之上,放下手中古琴,再次弹起了《高山流水》。

“嗤嗤”,空气中再次传来了拳掌相击所带来的破空之声,蔚蓝的水面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了两人。

江水澄澈透骨,映照着两人因真气消耗而略显苍白的脸,在悠悠琴声之中,悄然逝去。

“阿弥陀佛。”

长身而立,手持念珠的无尘畅然一笑:“如果武林盟主只有这点本事的话,那就太让我失望了。”说完,我看见他的眼睛渐趋明亮起来。

“哈哈。如此,那便了却大师的心愿吧!”仰天长笑,百晓生一展衣袖,竟是震散了不知何时凝聚在手中的五彩水球,平素冷漠的脸上露出了期翼之色。

烟雨迷蒙,震散的水球化作朦胧烟雨,飘散在两人身前,在静态的水面上画起了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圆。

空中,因为霸气而无法靠近百晓生的雨滴都不觉停了下来,然后平齐的簌簌向下坠落而去。

见此,中指一曲,捻花一笑的无尘也是衣袖一展,翻手之间改变了雨雾的方向,中指上却是凝结着水银一点,正是刚才飘落的雨滴。

琴声不绝,两个人的较量却还是在继续。

负手在后,无尘淡然而立:“袖里乾坤掌法吗?传说已经有百余年不现江湖了,今日得以相见也是荣幸。”

“想来盟主凭借这一掌法,也是足以威震江湖了。”

一蓑烟雨,静静飘落,映射着一闪而逝的七彩长虹,点滴落在水面,却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像是无声无息的融在水里一般。

“滴!”

宁静祥和之中,突然惊现翡翠玉台摔碎的脆响,锐利却又不失浑厚,怔的我手中的琴声为之一颤,瞬间便黯然失色。

仔细想来,是他负身而立时把左手藏于了身后,方才,只是他手中水滴滑落的声音。

百晓生迷起犀利的眼睛,瞳孔瞬间缩小,浑然道:“倒是大师藏得好深,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这捻花一指怕是大师已练到了化境吧!”

“盟主谬赞了。”

“是吗?那就让我也见识一下你们的厉害吧!”不待百晓生说话,坐在竹楼上的我肃然一笑,衣冠飘荡,不带半点烟火之气道。

谈笑之间,指下的频率也是骤然快了一倍,琴弦争鸣,却是我暗中在上面灌注了内力。

一时间,江面上余音袅袅,不绝余耳。偶尔有飞虫掠过,却都是支离破碎,消散余无形之中,原来竟是这琴声中充斥着肃杀和幻惑之力。

百晓生看了我一眼,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涌,脸色一肃,连忙运气压制下去,却是没有说话,想来也是默许了。

刀剑锋利般的琴音,没有靠近他半尺,却都已消失在无形之中。

江面气流涌动,风声呼呼,在平静的江面上卷起了雪白的浪涛。

“阿弥陀佛。”顿时,江面上响起了樊贝佛号,让人于心境空明之中生出顶礼膜拜之感,却是无尘暗中用内力催动了佛门至高法诀狮孔功。

“如此,甚好。”无尘淡然道。

我灿然一笑,手下却是不肯停止,暗中加重了加分劲道。无形的音律带着肃杀之力,如利刃一般悄然划过江面,在水中炸起一阵雨雾。

魅影浮动,在江面上只留下两道淡淡的的影子,夹杂着无形的音杀之力和掌劲、指力,竟是来去自如。

平静的江面瞬间便波涛汹涌起来,如煮沸的水,在暴雨之下犹自翻腾。

暴涨下的湖面,百晓生宛如天人一般,长身站于浪涛之下。只见百晓生肃然清啸一声,怒视苍天,以君临天下之势左脚猛然向前踏去,右手如刀芒般直刺苍穹,左手作撑地之状,身体略微向后倾斜。

凌厉而霸道的气势,使得他的衣冠无风自动,发出风雷般的响声。我看着气势还在不断攀升的百晓生,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如果站在他对面的是我,我又该如何接下这一掌呢?

顷刻,百晓生以单脚跪地,右手携带阵阵罡风以劈天之势,向下斩去。

无形的掌劲化作锋利的刀芒,在他的眼瞳之中不断壮大。那一刹那,我仿佛在他眼中看到前所未有的复杂神色,有喜悦,有惊骇,有忧伤……

转瞬,又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在霸道而凌厉的刀芒到达他跟前的一刻,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选择了后退。

“轰”的一声巨响之中夹杂着模糊的呼喊声,我看见一道人影从江面上飞掠而出。我飞掠而起,腋下的琴声早已戛然而止,足尖点过江面,扶住了满身是雪的无尘。虽是余劲,却还是让我猛地向后退了几步,湖水已经浸湿了裤腿。

不做停留,眨眼之间,我便回到了回廊之上,扶着无尘就势平躺在地上。

此时,百晓生也是脸色苍白,气息紊乱若有若无,转身便已掠至我的身边。

看着无尘惨白而全无血色的脸,他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下,长舒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扔了过来:“快点给他服下,护住他的心脉。”

我淡然一笑,转身说道:“都是口是心扉的家伙”。

扶起无尘,颁开他的嘴,让药丸顺利吞下之后,我便开始运气,尽快帮他化开药力。

触及他的心口时,我才发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正在微微博动着,比正常人的频率慢了很多。

怎么回事,像他这样内功深厚的习武之人,就算是身受重伤也只应该是呼吸紊乱才对呀!怎么会变成衰竭呢!

百晓生察觉到了我有些难看的脸色,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连忙蹲下身,扣住了他的左手命脉。

“这个笨蛋,居然敢用这种方法,难道不要命了吗?”

嗯,难道是……

我连忙按住了他的左手命脉,脸色却是刷的惨白起来。

果然,他就是用的这种方法。

这分明是只有在危及自身自己性命时,才用的招数,就我所知的分针刺血大法就属于这一类。都是靠刺激自身潜能,使得内力得以在短时间内提升数倍,但后果也很严重,轻则内力尽失,重则全身残废也是常有的事。

这个笨蛋到底和百晓生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到了奋不顾身的地步,是仇恨吗?还是名利,或者……

算了,这种时候怎么还在想这些呢!先救他再说吧!

“怎么样!”百晓生凑过来道。

“情况不乐观,你坐下调息一下,我先帮他化开药力,然后在帮他理顺一下经脉。”说完,我便抱起无尘走进了竹楼。

放下他时,我听到外面传来骏马嘶鸣的声音。然后,我看到他绝尘而去。

回到床塌,我扶起还在昏迷不醒中的无尘,伸出手去护住他的胸口。

两柱香后,城中的薛大夫来了,相传他是薛神医之后,为人谦和有菩萨心肠,在城中的口碑也一直是很好。

“病人伤势很严重,失血过多导致他昏迷不醒,而且内俯也受到了极大的震荡,幸好有人及时用灵丹护住了他的心脉,才得以挽救了他一命。”

“不过,现在已经不要紧了,只要细心疗养,不出两月必定会好。”确诊后,薛大夫把他的手放到被子下重新盖好,淡然说道。

还有一点,他的经脉严重堵塞,已经有部分出现了破损的症状,虽然有人帮他调理过了,但还是需要静心疗养。”

“本来像他这样的情况,普通人是最少需要休养半年以上的。不过,你们习武之人,情况比较特殊,经过药石疗理,两个月内基本上可以恢复。”

“值得注意的是,病人醒后的半个月之内绝对不能在强行使用内力,不然经脉还是会出现断裂的危险,即使休养好了也会在身体里留下隐患。”

“善恶终有报,这也是你们练武之人的缺陷。”

竹楼外,百晓生淡然对我道:“下午楼中有事,我得马上赶回去,这两天也不能过来了。你好好照看他,膳食和药我会叫人送过来的,有什么需要你在跟来的人说。”

“呵呵,你挺关心他吗?”灿然一笑,双手抱胸的我倚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说。

百晓生没有看我,跨上马,对我冷声道:“阳春白雪和者寡,这种滋味你不会不知道吧!”

“好了啦!还不快追上去,人家薛大夫都走远了。”我转动了一下身子,连忙转开话题道。

“还有啊!叫他们带两身干净的衣服来。”

“口是心扉的人。”看着百晓生绝尘远去,连忙喊到。最后一句,却是没有说出声音。

“哇”。青衣的百晓生在也压制不住自己的伤势,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吁”。

勒住马绳,薛大夫赶忙问道:“没事吧!”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我们快点回去吧!”驾住马,百晓生从怀里掏出一块蓝色的锦帕,擦去了唇边的血迹,淡然道。

“还说没事,都吐血了,快让我看看。”薛大夫愤然喝道。

“算了,薛大夫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只是在下乃是草莽出身,每天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淡然一笑,百晓生驾着马,从薛大夫身边绕了过去。

“哼!人命岂能当儿戏,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是如何想的”薛大夫勃然大怒,驾马追了上去,又拦住了他的去路,大声喝道。

“在下一时情急,冲撞了先生,对不住了。”

“不是在下不爱惜性命,而是耽搁不得,楼中还有紧急之事等着在下去处理。”百晓生告罪了一声,婉言道。

“方才,你进我药铺之时。我就发现你面色苍白,步伐轻虚,呼吸紊乱,分明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要不是你说有紧要之人等着我去救治,我怎么也不会丢下店里的其他客人和你,来这里的。”薛大夫放慢了速度,御马在前,缓声道。

“是,是,在下一时莽撞。如若先生有空,就请晚上在到小人家里小叙一番,如何。”轻笑一声,百晓生缓声道,却是又抢在了前头。

“在那里!”后面传来了薛大夫急切的询问声。

“烟雨楼。”百晓生快马加鞭,爽声答道。

“吁”。

“烟雨楼。他是武林盟主。”怔怔的看着远去的身影,一贯见贯了世面的薛大夫也不觉失声,低吟出口。

“原来,江湖上的传言是真的。呵呵。”停在原地,薛大夫有些茫然的说道。

“驾”。

快马加鞭,薛大夫衣冠涤荡,绝尘而去。

远山缠绵,夕阳透过山颠柔和的洒在江面上,映得浮萍点点,波光璀璨。

日落时分,城里千禧堂的薛大夫遣人送来了熬好的药汤,还有楼里的伙计送来的膳食和干净的衣服。

城中,灯火阑珊。

苍茫的月色中,偶尔传来两身犬吠,大多数人却是早就熟睡了。

此时,位于官道上的城门也早就关闭了,在苍茫的夜色中却传来了稀疏有序的脚步声,正是白日答应百晓生的薛大夫背着药箱就着渺茫的月色一点一点的往烟雨楼的方向移去。

“……劳烦通禀。”楼中璀璨的灯火绚丽而多彩,照在一脸谦和的薛大夫的脸上。

“你等着。”守门的侍卫中,有一人转身向身后走去,带着肃杀之气。

“好了,你可以进去了。”还在怔悚间,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却是刚才前去通报的侍卫,带着冰冷的声音从他身边一滑而过。

“好了。你就在这里等吧!盟主现在还在批阅公文,无法见你。”烛火闪烁着的阁楼里,缓慢的走出来一个浑身血煞之气的紫衣人,用冰冷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对他道。

声音刚落,薛大夫有些猝不及防的又像前走了两步,而后才怔住了脚步,看着从对面散发出来的血煞之气和刺骨寒意。

就在方才,他明明看到一丝摄人的寒芒从对方眼中一逝而过,心下却是一惊,莫不是自己刚才的莽撞已经触犯了对方的禁忌。

想到这里,薛大夫下意识的用左手挽了挽药箱,回头看时却不知刚才引荐的侍卫何时已经退了出去,空旷而清冷的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抬头看了一眼对方清冷而雪亮的眼睛,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就只剩下这一双眼睛是活物了,在黑暗中还能震慑人心。

一向谦和善解的人也不觉低下了头,暗暗想到:难道这些江湖中人都是如此不知礼数,如此的不近人情。那为何日间见到的二人,给我的却是决然不同的感觉呢?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若是他在不知进退的向前走一步的话,恐怕这个在楼中被称为紫刃的紫衣人手中的短剑会毫不犹豫的射向他吧!到了这时,站在这里的恐怕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吧!

透过寒窗,微弱的烛火从二楼透了出来,斜斜的投射在地上。此刻,他眼前的这座不起眼的竹青色两层小楼正是烟雨楼的中枢所在,天下武林的绝密之地:流云阁。

“外面是薛大夫来了吧!快让他进来吧!”空旷的院落里,传来了百晓生有些疲倦的声音,很快便消散在夜间的寒风中了。

昏黄的阁楼里,一盏燃着的蜡烛立于桌上,隔着灯笼散发出柔软的光芒,正身坐在旁边的正是日间见到的男子。

此刻,他正宽衣解带,手执毛笔,在一堆书稿文件上快速的划动着,眉羽间已是有了倦意。

无需言语,紫衣男子在走进来之后就轻声走过过去,自觉的立身在他的旁侧,眼光正视着前方,眼睛始终都没有在桌上停留过一眼。

沉默。

死一样的沉寂,城中倍受礼遇的薛大夫再次受到了冷落。可此刻,他倒也是悠游自在,只是怔住的注视着眼前两人,安静的坐于木椅之上。

过了一会儿,青衣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笔,舒了一下懒腰,冷静的脸上略带歉意的道:“让薛大夫久等了。”

“紫刃,快点去厨房给薛大夫沏壶热茶来。”

墨黑而雪亮的眼睛里,露出沉思之色,叫紫刃的男子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恭声道:“是。”

今晚,他本不应该在这里的。自从,那个叫逍遥生的白衣男子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主人不顾我的反对,坚决的把他留在了这里。在以后的每个夜晚里,我都看到那个白衣男子工作到很晚,一直到这里改名叫流云阁,他还是没有离开。

就在我以为他今后都不会在离开的时候,今天他跟主人离开了以后,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在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主人坐在了这个位置,我没有问他,因为我的职责只是保护他。

他无声无息的朝外面走去,脑中却是快速的把所有的事情过了一遍,经过薛大夫身边的时候似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呵呵。让薛大夫见笑了,我们现在便开始吧!”笑着,百晓生正了一下衣冠,走到薛大夫身边坐下,伸出了左手。

“呵呵。让薛大夫见笑了,我们现在便开始吧!”笑着,百晓生正了一下衣冠,走到薛大夫身边坐下,伸出了左手。

“不必了,盟主的伤势确无大碍,只需要静养几日就可以了。”说完,起身一礼,便欲往外走。

“呵呵。先生还在为日间的事生气吗?如此,那我便在这里道歉了!”旁边,百晓生淡然道。

“盟主,这又是何必呢?小人只是一介平民,这不是折杀小人吗?”

“呵呵。先生何必居礼呢!我杀人,先生菩萨心肠救人,自然是受得起。”

“如今,夜已深了,先生不妨陪我在坐会儿,喝过茶后再走也不迟。”陡然间,百晓生收回了手,轻声微笑道。

“如此,那便多谢了。”再次坐下,薛大夫打开药箱,端出一碗熬好的药说。

“这药,是间为盟主配的。可惜现在已经凉了,等下在叫人去热一下,便可以喝了。”

“哦。”百晓生看着眼前的药碗,目光变幻不定。

“这样啊!那有劳先生费心了。”许久,百晓生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而澄澈起来,轻声端过药碗,凑近嘴唇,只听到“咕噜咕噜”两声,便吞咽下了药。

“哎!药还没热呢!”薛大夫赶忙道,想要制止却已经晚了。

“咳咳,都是江湖中人,不碍事的。”百晓生微笑摆手道,因为喝得太急,不免轻声的咳嗽了起来。

这时,刚推开门走进来的紫刃却是一怔,脸上立刻露出了凶狠之色,不觉握紧了袖中的短剑,一颦一笑之间便可一触即发。

百晓生回过头,看着一脸煞气的紫刃微笑道:“别站门口了,快点过来吧!”

紫刃面露惊疑之色,思忖之间,已经收敛了身上蠢蠢欲动的杀气,快步走了过来,袖中紧握的短剑却是没有放松半分。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放下茶盏,紫刃伸出手去,却不是去倒茶,而是身前的药碗。

进来的一刹那,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的药碗,作为暗黑杀手的他却是在这一刻显现出了格外的冷静,只是更加握紧了袖中已经陪伴他们多年的短剑:紫刃。

他本没有名字,紫刃只是他的佩剑的名字,而这似乎只是在告诉他,他的出生就只是为了杀戮。可现在不同了,他还有一个任务,就算保护他现在的主人,征战武林的盟主。

“紫刃,你先下去吧!我和薛大夫还有一些事情要商谈,这些就让下人来做好了。”百晓生轻描淡写的握住了他袖中藏剑的手,神色自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就在这个叫紫刃的男子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他收拾药碗是假,探查却是真。如果稍有异变,他袖中的紫刃恐怕都会毫不犹豫的拔出来吧!

可是怎么可以呢!尽管药碗里没有他所担心的毒药,可他还是制止了他,尽管知道他没有恶意,他还是不让他留在他身边保护他。

这是怎样的一对主仆呢?

凭空伸出去的手还留在半空。他回过头看他,这个昔日的少主,如今的主人。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他略带笑意的眼中的怒斥之色。

终于,他还是收回了手,无声的退了出去。

良久,里面传来了百晓生淡然的声音:“紫刃,代我出去送一下薛大夫。”

回来的时候,百晓生已经阁楼的在躺椅上睡下了,可灯却还一直亮着。回房拿出白衣的裘衣为他盖上,轻声关上门,在烛火闪烁着的门外,紫刃靠着门窗悄悄坐下,微闭着眼。

是相知,还是……

十里亭外,翠竹轩。

收住手,看着床前还在熟睡的光头和尚,不觉淡然一笑,现在代替我坐在书案前的应该是他吧!

我站起身,向外面走去,头却有些微微的晕眩之感。为了让无尘快点好起来,一直都在用内力为他疗伤的我,终于感到不适了吗?

江水澄澈幽静,禅虫寂寥,唯有冷月悲笳相伴。

跃身竹楼之上,看着城中阑珊灯火,琴声悠悠,在我身边涤荡开来。

一夜寒风……

第三天,斜阳初露……

静寂的影子倒泣在水面之上,大河滔滔,潺潺的流水声在两岸悠悠流过,带来泥土的芬芳。

“咳咳。”

“水,水……”微弱的声音从竹楼里传了出来,恰如其分的落到了我的耳里。

“水吗?”睁开眼睛,微缩的瞳孔瞬间放大,耳边瞬息传来水位急剧下落的声音,一条白色的人影却从湖面之上漫步而来,朝着竹楼缓缓驶去。

似乎是幻觉,刚才还屹立湖面之上的白色人影。此刻,却是怔怔的坐在床头,手里拿着均色青瓷茶杯,正在喂服一位刚醒的僧人喝水。

“呵呵,怎么是你。”喝过水后,无尘的神思也逐渐清楚了过来,苍白而无力的笑着对我的说。

然一笑,我用右手扶着无尘的肩,讨笑说道:“怎么不是我呢!谁让大师功夫这么好呢!”

“呵呵。施主说笑了,能亲自败于盟主手下,也是小僧一大夙愿。”无尘调侃道。

“是吗?想不到你们这些光头秃驴说起道理来,还真是蛮有一套的吗?”我戏言道。

“怎么样,试一下能不能起来。”

“咳咳”。

无尘双手挺直,撑在床塌上试图起来,僵持了一下却还是萎靡下去,带起一长串的咳嗽声。

呵呵”。

噗哧一笑,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连忙伸出手去抚平无尘的胸口,看着他:“逗你玩的呢!谁让你没事找事做,要不是他最后收回内力,恐怕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啊!”

“真的吗?他最后还收回了掌力,没想到我竟然败得那么惨吗?”那一瞬间,我看到他明亮的眼中,迅速光芒黯淡,就好像在也没有什么事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样。

我知道,这对他的打击很大,便干脆不在说话。

过了一会儿,无尘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切的询问道:“那盟主,没有受伤吧!”

“受了一些小伤,是被自己的内力所震伤的。”我随口道。

“那就好,那就好。”带着哀叹之声,无尘虚弱无力的默念着。

看着他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向嬉笑于色的我,不禁大声喝道,眉目之间已经有了怒色:“好什么好,你先顾好你自己吧!大夫说你一个月之内都不能使用内力,不然会留下疾患,很难医治。”

“还有啊!这两天服侍你,可把我累坏了,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种事,以后你可要好好的犒劳犒劳我。”

“是吗?那谢谢你了。”无尘抬头看了我一眼,极力的挤出一个笑容。

看着他无力可救的样子,我苦恼的拍了一下额头,淡然道:“你刚醒,不要说太多话,等下会有人送饭菜来的,你先休息一下吧!”

说完,我扶着他躺下去,径直走了出去。

“明天叫盟主过来一趟,就说他已经醒了。”

“记住,是坐马车,在叫他带几坛上好的女儿红来。”竹楼外,我对送饭的人道。

水榭前,皎洁的月亮明明如水。

琴声凄凄,幽幽艳艳,如咽哽诉。

“呵呵。我望了你的病还没有好,还是陪你说一下话吧!”明明如月,月光下的我凄楚一笑。

“你想听什么。”无尘躺在摇椅上,望着平静的江面道。

“呃!这可伤脑筋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说呢!不如,你就跟我讲讲你们佛教中有名的典故吧!”我靠着廊柱坐下,左脚弯曲成人字形,一脚垂于水面之上,有些苦恼。

“那我就跟你叫一个叫白蛇的故事吧!”无尘淡然一笑,清淡的笑靥中全无方才的忧愁之色,就好像是遗忘在月光之中一样。

“白蛇乃千年修炼的蛇妖,后经观音菩萨点化,到人间报恩……”

“亦有诗八句为凭,后世之人多作警世之用,曰:

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

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

欲知有色还无色,须知无形却有形。

色既是空空既是色,色色空空要分明。”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白蛇吗?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不过内容却还是有所不同。”

“世事多是杜撰,看来是不可全信。”我自语道,眼神挂满了伤感。

“呵呵。我们的无尘师傅先是邀约他人打架,在受伤昏迷之后又开了荤戒,现在还口出妄言,这可不像一个佛门弟子之所做所为啊!”我掩住嘴,戏谑一笑,略带讽刺的看着他。

“是吗?你都帮我把僧衣换了,我还现在还像个僧人吗?”无尘甩了一下垂在地上的衣袖,笑了笑,没有丝毫拘泥。

“是吗?”淡淡的月光下,传来两个人爽朗的笑声。

白蛇传说,西湖烟雨,雷锋骨塔,别样江湖。

“是吗?你都帮我把僧衣换了,我还现在还像个僧人吗?”无尘甩了一下垂在地上的衣袖,笑了笑,没有丝毫拘泥。

“是吗?”淡淡的月光下,传来两个人爽朗的笑声。

白蛇传说,西湖烟雨,雷锋骨塔,别样江湖。

“呵呵。无尘,你要等的人可终于来了,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哦!”华丽的马车平稳地向前疾驰,转瞬,便在竹楼外停了下来。

“你在这里等着。”百晓生对随行的马夫吩咐一声,一闪身,便已消失在原地。

“你终于来了,我们的无尘师傅都等着你来再开荤戒呢!”我笑着迎了上去,眼光却是在他的右手上一扫而过,酒香四溢,等他坐定之时我已经往青瓷大碗里倒好了酒。

“这两天过得怎么样。”百晓生淡然道,却不是对我说。

“还能怎么样,不就这样吗?”

“明知故问。”我撅了撅嘴,抢声道,丝毫不顾忌他们,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眉头微皱,百晓生敌视的眼中掠过我的影子,却是僵硬着脸,一言不发。

噗哧一声,一口小酒斜斜的喷了出来,转而又被我吐在了地上。看着他如哽在喉的样子,我不禁捧腹大笑,方才,他脸上掠过的分明是无奈之色。

“呼。”百晓生衣袖一展,轻拂而过,只听到地上咣当几声,我喷出来的酒雾全都化成了冰凌,转瞬消散在空气中。

“呵呵。盟主果然好功夫。”一抹嘴,无尘淡然一笑,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道。

“哈哈。大师真是好酒量,不知大师是否愿意入住烟雨楼呢!”百晓生高声畅言,脸上阴霾一扫而光。

“呵呵。盟主好意,在下心领了。”

“只不过,贫僧早已是方外之人,自由懒散惯了,恐怕轻易束缚不得。”

“呵呵。大师少负盛名,若是荒废了一身高强武艺,岂不可惜。”百晓生淡然一笑,神色冷静,眼中却是毫无变化。

“呵呵。千万不要被他那副外表所迷惑哦,我当初就是这样被他诳骗进去的。”我斜靠过去,滑稽一笑,在无尘耳边小声道。心中却是一紧,知道百晓生已经动了杀心。

暗中瞅了他一眼,心中却是为之一急,不由想到,百晓生归为盟主乃是杀伐果断之人,一心只在江湖,若不能为他所用,恐怕无尘今天是真的难以活着走出翠竹轩了。

思忖间,耳边却是兀自响起:如初人才,若不能为我所用,岂不可惜。

“呵呵。看来是盛情难怯了,盟主若真有此意,那一年之后,小僧在给盟主一个答复吧!”无尘爽然笑笑,端碗像百晓生示意,竟是丝毫不觉。

“好。”百晓生温柔一笑,如阳春融化白雪。

入夜,马车缓缓的驶进城中,寒风拂过,露出手执念珠的无尘。

一个月后,无尘离开烟雨楼,不知去向。

半年后,黄河一线吏治廉明,百姓丰衣足食。

一年后,无尘率领杜陵七侠入住烟雨楼,改名忘川。

流云阁。

“如果无尘不答应,你就会杀了他。”烛火下,我随口问道。

“会。”百晓生放下书卷,漆黑的了子里烛光明灭不定,决然道。

“可是,他一开始就只是想归顺你啊!难道你不知道吗?”良久,我手拂玉案,凄绝一笑。

“是吗?”百晓生犀利的眼中,挣扎了一下,明显是有了松动的痕迹。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少林他早就回不去了,一开始他就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而已。”

“呵呵。阳春白雪。”

“难道你连这都忘了吗?”红烛下的我笑得有些痴狂,声音竟是有些歇斯底里,不能自己。

珠帘幽梦几重,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谁又能真正的笑看红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