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武所,主道场——
窗户开着。
窗外刮着北风,风声强调出道场内的宁静。
青登以右手提着毗卢遮那和定鬼神,屹立于道场的正中央。
男谷精一郎、漥田清音、大石进等人的视线混合为一,化成重如千钧的巨锤,沉沉地压在其双肩,可他的腰杆却没有弯曲半分,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云淡风轻的泰然神情。
原本人头攒动的道场,现在少了近半数的人,霎时变得空旷许多。
大部分的学徒、小部分的学术师范,都因扛不住青登的“势”而黯然离场。
“势”乃实力顶尖且心境高远之人,才可有缘触碰的境界。
而且,它如逆水行舟。
当哪天你丧失了勇争上游、不惧艰险的雄心壮志时,你的“势”将会一并消失。
一个被金钱、酒色给腐蚀了心智的人,绝不可能再拥有傲视四方的气度!
近藤周助和桐生老板都曾跟青登介绍过:“势”的强度、覆盖范围,只跟人的精神层面挂钩。
未受锤炼的铁矿石,终究是无法跟千锤百炼的精钢相提并论。
百炼成钢——人与“势”亦是同理。
换言之,倘若某人的“势”能够覆盖极广的范围,能够震撼人心乃至将人吓晕……那么不用怀疑:此人铁定是一位饱经忧患并杠过了所有苦难的豪杰!
自穿越以来,青登经历过多少场九死一生的险境、绝境了?
数也数不清了。
见得多了,经历得多了,自然就能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不为外物所动”的顽强意志。
那些苦难、那些艰辛,皆化为他的宝贵财富。
时至今日,当他将“势”全开时,心志不坚、碌碌无能的软弱之辈,都难以在其面前保持清醒!
“抱歉,因为大门处的阵仗实在太吓人了,搞得我有点紧张,所以就情不自禁地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壮胆了。”
说着,青登缓缓收了“势”。
那些刚才一直在勉力支撑的人,顿时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苍白的面庞恢复了点血色。
虽然这些留下来的人,不像刚刚被扶出去的人那样,出现头晕、双腿发软等激烈症状,可也仅此而已了,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好受到哪儿去。
举个形象的例子……他们适才宛若置身海底。
强烈的水压自四面八方迫近而来,直逼得他们胸口发闷,难以呼吸。
而现在,他们总算是浮上水面了。
没有了水压的压迫,没有了水流的掣肘,他们总算是可以自由、畅快地呼吸。
直到这时,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后背的衣裳早就被冷汗给打湿了。微风吹过,冰冷刺骨。
“仁王阁下,久仰公之大名了。”
这时,青登的右侧蓦地响起一道苍老的男声。
他循声看去,说话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在下高岛秋帆,请多指教。”
说着,自称“高岛秋帆”的老人弯下腰,不卑不亢地向青登行了一礼。
高岛秋帆——听到这个名字,青登的颊间顿时现出一抹讶色,脸上绷起肃穆的线条。
他立即回礼并郑重道:
“高岛先生,初次见面,我才是久仰大名了。”
要说此人乃何方神圣,竟能换来青登的敬重……他也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高岛秋帆,生于宽政十年(1798),今年已65岁高龄。
其幼时研修兰学及军事,向荷兰人学习火药制炮技术,深得要领,创西洋式高岛炮术。
此外,他还精通步、骑、炮兵第组织及战术。
早在“黑船事件”爆发的13年前……即1840年时,他就向幕府建议改革兵制。
时任老中的水野忠邦颇具国际眼光。
他也认识到了跟西方诸国相比,日本在军事、经济和政治等方面均处劣势。
1841年,水野忠邦将高岛秋帆叫到江户,命他在武藏国德丸原举行西式步兵、炮兵的实弹射击演习。
水野忠邦非常赏识高岛秋帆的眼界及才能,命他“可于直参中择热心此道者一人传授之”,次年七月又允许向“诸家之热心者”自由传授炮术。
出于为日本的制炮事业做出了非凡贡献的缘故,高岛秋帆被时人誉为“日本的制炮技术之祖”。
就这样,在水野忠邦的极力推动及高岛秋帆的啬己奉公下,日本军备开始近代化。
怎可惜,好景不长。
随着水野忠邦的失势和倒台,才刚起步没多久的军事改革戛然而止。
打着“谁敢改祖宗的章程,谁就得掉脑袋”的旗号的保守派大肆攻讦水野忠邦和高岛秋帆。
他们纷纷造谣中伤高岛秋帆,污蔑他“阴蓄私兵、图谋不轨”。
弘化三年(1846),幕府下令将高岛秋帆监禁于武藏国冈部藩。
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渡完余生。
然而,竟然其能安安分分地坐在青登面前,那便代表着——他果然还是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嘉永六年(1853),“黑船事件”爆发。
对此大为震惊的江户幕府连忙赦免高岛秋帆,并礼聘他为幕府的武器奉行兼讲武所的炮术教头,还派他去督造用于保卫江户海岸的品川炮台。
既有真实才学,又有极丰富的教学、实验经验……在当今日本,这样的理工科人才相当少见。
等以后有机会时,可以试着挖角……青登心想。
在青登眼里,讲武所、练兵馆和蕃书调所乃巨大的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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