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湖上,阳光明媚、水波温柔。
梁岳坐在萧枫花的对面,体态微微有些僵硬,总感觉好像有谁在盯着自己。
闻师姐的到来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就算闻师姐没来,他也不敢有丝毫逾矩之举,即使对面的海月国公主看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崇拜自己的样子。
可能在她看来是救命之恩,可是在梁岳看来,不过是众多小功劳里的一个罢了。
不值一提。
船上沉默了一阵,还是萧枫花先开口道:“那位闻姐姐生得好美啊。”
“确实。”梁岳颔首表示认同。
“早先我就在幼麟榜上看见过她的名字,是我们女孩子的榜样呢。”萧枫花柔柔笑道,“梁仙官与我同乘一船,闻姑娘不会生气吧?”
“啊?”梁岳被她问的一愣,笑了笑,说道:“我们同为诛邪司行走,保护公主本就是职责所在,闻师姐怎么会因此生气?”
“那就好,我看她方才的眼神不大开心的样子,还以为你们……”萧枫花说着,露出促狭的目光。
“公主不必多想。”梁岳没有澄清也没有承认,只是简单说道。
因为他们俩确实没有什么好澄清的,可是也没有什么能承认的,正是一个比较模糊的阶段。
这个时间怎么说都不太好。
不过萧枫花的话还是让他有些担心,闻师姐看起来不高兴吗?
他回头往那头望了一眼,就见闻一凡背对自己,许露枝则是正面朝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些许警告。
气氛确实有些奇怪。
于是他又将身子坐直了一点,尽量向后挪了挪,拉开些与萧枫花的距离。
“闻姐姐毕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萧枫花又娇怯怯说道:“不过若是因为我让梁仙官受误会,那我会心疼你的。”
“咳!”听着她这茶味极浓的发言,梁岳忽然昂起脖颈,义正词严地说道:“公主殿下,自上船以来你好像就很在意我与闻师姐的关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伱,闻师姐是我进入玄门与诛邪司的引路人,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日,所以我心中对她怀着浓浓的感激与敬佩,我不希望你对她有任何恶意的揣测。她不是善妒的女子,更不是满心挂在男人身上的姑娘,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侮辱。”
“我确实一直都很仰慕她,可这只是我单方面的心思罢了,闻师姐并没有给过我回应。全神都、全天下,和我一样仰慕闻师姐的男子很多很多,她不可能每个人都予以回应,所以我并没有奢求能有机会与她如何,这就是我们两个的关系。”
“你有句话说得很对,闻师姐她确实是很值得女孩子学习的榜样,可她最优秀的点就在于,她有自己所追求的大道和理想,并且一直在为之奋斗。在这过程中的她,才是最吸引人的。”
“你说的会不会生气什么的,实在是太看低她了,我忍不住才想说这样几句。若是侮辱我无所谓,可让我听见有人贬损她,请恕我无法容忍。”梁岳一脸正气,“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萧枫花被他说的怔怔半晌,方才忽尔一笑,“梁仙官可真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能被你这样的人仰慕,闻姐姐必然也是极好的人。我之前说的话,的确有些冒犯了,我确实该道歉。”
她原本确实对梁岳有几分好感,只是也没到什么心有所属的地步。之前听了父王的话,此时想要尝试着结交一番而已。
恰好见到闻一凡如此紧张地赶来,女子的嗅觉让她感觉到这俩人的关系有些不正常,这才出言试探。
没想到她稍微试了几句,梁岳直接来了这么正气凛然的一段发言。
倒是让她一下羞臊了。
这下她也没心思再与梁岳泛舟,划了一会儿便靠岸,匆匆走上陆地了。
梁岳随她上岸,之后二人在河边等了一会儿,闻一凡与许露枝也靠了岸。
就见闻师姐一双眼看过来时,眸光分外温柔,好像带着几分感动。许露枝则是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说道:“不错。”
“许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岳问道。
“没什么。”许露枝笑嘻嘻拉着闻一凡又走向一旁。
梁岳见她们走开,这才悄悄舒了口气。
好险。
在萧枫花茶言茶语之初,他也不想撕破脸皮,只心说不回应就算了,也没必要得罪对方。
谁知道他目光转圜的时候,在水中发现了些许不对。
诛邪衙门的大家常说,许露枝才该叫八卦城的传人,她那一手耳目神通偷起八卦来属实令人防不胜防。可她在水里放耳朵的经验显然不多,还是露出了些许马脚。
谁家鲤鱼仰泳啊!
一直探出半个身子追着船游,活脱脱就是许露枝凑着耳朵过来听八卦的样子,都恨不得要伸到船上来,坐在俩人中间听。
要是这个异常都发现不了,那梁岳还怎么当仙官保护重要人物?
也是发现了许露枝放着耳朵偷听之后,他才毅然决然,慷慨陈词。
再度上岸之后,萧枫花与萧虎南兄妹俩走到一处。
萧虎南见妹妹一脸不快,便问道:“怎么了?那小子不行?”
萧枫花摇摇头,“恰恰相反,就是他人太好了,才让我有些失落。”
她抬头看了眼哥哥,发现萧虎南也一脸不快,便问道:“哥哥是怎么了?”
萧虎南的嘴唇抽动了下,十分委屈地说道:“他们这诛邪司,好像没有一个正常人!”
方才他与林风禾同舟,问对方从哪里来的。
林风禾答:“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他问林风禾也是诛邪司仙官吗?
林风禾答:“本是后山人,偶作前堂客。”
他问林风禾会不会好好说话。
林风禾答:“不对知音,枉费舌尖。”
他问林风禾不装能死吗?
林风禾答:“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每句话都是带着悠悠嗟叹的高人语调,听得萧虎南欲仙欲死,恨不得当场就将对方踹下水去。
一直到船靠了岸,林风禾才留下一句,“若遇危难不必惊慌,抬眼望天,我自会出手。”
说罢,呼喇喇化作一道风去了。
听到哥哥的遭遇,萧枫花也是眼露同情,和自己的尴尬比起来,他的经历好像更令人抓狂。
一行人闲散逛着,又来到了天街,就见前方人山人海,恰好是入城的军队到了。
神将凌三思率领着前队精锐三千人,在全龙渊城百姓的簇拥下,由南城门入、一直到城北皇城根,夸武游街,横跨全城!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阁楼上的姑娘们纷纷将绢帕、红绸向下抛出,想让它们挂在将士的枪尖上。
在二十年前,这样的盛况在龙渊城内经常上演。那段时间的朝军队南征北战,伐城灭国,每当凯旋,就会这样全城夸武,使全城百姓与有荣焉。
一晃几十年过去,天下太平日久,神都人都已经怀念起那时的激情与荣光了。
这次凌三思征海月国,论含金量肯定比不得当初的大胜,可依旧给到了很高的规格,可能就是为了再凝聚一次人心。
一队队朝兵马旌旗猎猎、重甲在身,一身血腥煞气盈天。
萧虎南与萧枫花远远看着,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险些也要在这队伍之中了。
虽然海月国王室被摘了出来,可游街的队伍总要有战俘。凌三思便将俘获的另一位重犯,海月国灵宝教主押了出来。
重重铁索符箓镇压的囚车之中,押着一位披头散发、面容枯槁的男人,与数名教中长老一同,在将士队伍之中一同前进。
魔门血炼宗在东海诸国改头换面,许多传承都换了名字发展,成为了某国国教。
海月国的灵宝教就是如此,往根子上查都是血炼宗的传承,修炼的是拿活人与妖兽肉身炼器那一套,比如江湖上最有名的万魂幡,就是血炼宗的成品之一。
因为这些血炼法宝可以迅速提升修为战力,得来的更加直接。他们在九州王朝是人人喊打,可在海外那些道法不兴的地方,更可以直接快速夺权。
萧虎南此前就看灵宝教十分不惯,这灵宝教主不敬国君、不遵王法,国中草寇倒有七成是他麾下。如今看此人沦为阶下之囚,也有几分畅快。
梁岳直到此时才有机会凑到闻一凡身边,关切问道:“闻师姐,这两日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