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离去许久的千叶影儿到来,刚踏入梵天神殿,那剧变的气息便让她金眉骤沉,而看到千叶梵天时,她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此刻的千叶梵天,威名震天的东域第一神帝已是面目全非,整张脸已是幽绿的吓人,全身更是浮肿到了先前两倍大小,并不时浮起阵阵躁动的黑气。
此刻,任何人,哪怕其他神帝见到他,也绝对认不出他竟是千叶梵天。
“父王。”千叶影儿来到他身前,一声低唤,再无其他言语。
“跪下。”千叶梵天睁开眼睛,短短两字,威严依旧,却透着深深的虚弱。
短短十二个时辰,将一个神帝折磨至此……或许云澈自己也不曾想到,有了禾菱之后,如此微量的天毒便已如此可怕。
当然,邪婴魔气是另一个重要原因。
“……”千叶影儿依言跪下。
千叶梵天长喘一口气,似乎是在积蓄余力,数息之后,他已明显变形的手臂伸出,手中,释放出一团无比耀眼的金芒。
一瞬间,将整个梵天神帝耀成完全的金色。
“!”众梵王齐齐面色惊变,骇然出声。
梵魂铃,梵帝神界最重要的核心神物,只可入神帝之手!
梵帝神界的核心神力,都是通过梵魂铃来传承,近似于星神界的星神轮盘和月神界的月皇琉璃。但不同的是,梵魂铃不仅是传承神物,更可控所有梵神系的神力。
在远古时代,梵天神族作为末厄麾下最强大、最好战的神族之一,最忌讳和不能容忍的,便是违令和背叛!梵魂铃便是因此而生。梵魂铃在手,便是扼住了所有梵神的命脉,不但能决定核心神力的传承,更能将传承者的神力控制压制,甚至强行剥夺废之……
因而,在梵帝神界,拥有梵魂铃的神帝,都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梵帝神界也从来无需担心梵神梵王的忤逆与反叛。
这一点,至少在东神域,绝非其他三王界可以做到。
另外,梵魂铃也唯有继承梵神之力才可动用,哪怕不慎落入外人之手,也无需太过担心。
因而,梵魂铃出现,众梵王心中惊然的同时,无不心生极深的敬畏。
因为,它可以轻易压制、剥夺他们现在所拥有的无上神力……剥夺神力,便是剥夺他们的一切。
而纵然是他们梵王,也已是超过万年未曾见过梵魂铃。
“影儿,接过梵魂铃!”千叶梵天的手掌在发抖,但动作却是无比刚硬,毫无踌躇迟疑:“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梵帝神界的新帝!”
千叶梵天字字如惊雷,众梵王无不大骇,就连那些身中天毒的梵王也都惊然起身。
接过梵魂铃,哪怕不成神帝,也已是将整个梵帝神界的命脉捏在手中。但,千叶影儿却没有伸手,而是冷冷道:“父王,你是不是太急了点。你就那么确定自己会死吗?你不会很确信夏倾月不敢让你死吗?”
“呵呵,”千叶梵天淡淡而笑:“与此无关。你本就是下一个梵天神帝,这一点,从很多年前便已注定!今时,不过稍稍提前而已。怎么?接过梵魂铃,成为新的梵天神帝,你便可掌控整个梵帝神界,你难道还要迟疑犹豫!?”
千叶梵天话音刚落,一道金影晃过,梵魂铃已被千叶影儿抓在手中。
而就是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让所有梵王的心魂都如被重锤轰撞。
梵魂铃的易主,便是意味着梵帝神界的易主!
拎起手中的梵魂铃,感受着它无尽神秘的金芒,千叶影儿金眸微眯,幽然而语:“这是我做梦都想拿到手的东西,岂有理由拒绝。哼,感谢父王的成全。”
千叶梵天似乎很满意千叶影儿此时的样子,脸上总算露出一抹欣然:“很好,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不枉费我对你这些年的期望和栽培……如此,我也可以彻底安心了。”
“安心?”千叶影儿将梵魂铃直接收起,嘴角微勾:“你安心的太早了!传位神帝可是大事,不但要名正言顺,更不能弱了声势,否则,我岂不是刚成神帝,便落了颜面。”
千叶梵天:“……”
“所以,要么你死了,我理所当然的继位神帝;要么你活着,然后名正言顺的将神帝之位传给我,然后退为太上神帝。今日……就算了!我可寒酸不起!”
“……”千叶梵天双目微眯,然后笑了起来:“好,很好。现在梵魂铃在你手中,你的言语,便是一切!至少在梵帝神界之中,无人再敢质疑忤逆你半字。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
“无论我最终是生是死,你都绝不可忘了今日之耻!”
“哼!不必你说。”千叶影儿冷冷道。
“另外,有一点你错了,大错特错!”千叶梵天嘶哑厉声:“若夏倾月最终认怯,与云澈将我身上的毒化解。那么,今后的我,并非什么太上神帝,而只是你麾下一个可以任意驱使的梵神!我梵帝神界的王,不需要什么太上神帝,更不需要什么父亲,懂么!”
“好!”千叶影儿微微仰头。
“若夏倾月最终认怯,与云澈将我身上的毒化解……”这句话的潜台词,分明是:千叶梵天已自我确定,若夏倾月不主动来化解,他必死无疑。
毒和魔气是在他的身上,他自然最清楚自己身上的状况。
“若我死……”千叶梵天缓缓闭目,声音低下:“将我和你娘……葬在一起。”
这句话,换来的是千叶影儿的一声嘲讽:“呵,笑话!你也配!?”
“……”千叶梵天面露痛苦,嘴唇颤抖,许久都无法再说一个字。
不再看剧毒魔气同时缠身的千叶梵天一眼,接过梵魂铃,已手掌梵帝神界核心命脉的千叶影儿冷然转身,在众梵王惊颤的目光中就此离开,似已根本不在意千叶梵天的生死。
“神帝,你……你到底……”第一梵天重重摇头,心中千般惊惧,万般不解。
“不必多言!”千叶梵天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虚弱,但依旧刚硬到极点,毫无余地:“本王……就算真的要死……也绝对不能向月神界俯首……绝对不能!!”
“神帝说的没错,我们岂能轻易向月神帝俯首。”第一梵王双拳紧攥,全身煞气翻腾:“但,事关神帝性命,我们也绝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我这便带领众梵王亲赴月神界,并传音其他王界一起向月神界施压!若月神界不肯就范……便强攻之!逼她就范!”
“呵,天真。”千叶梵天一声扭曲的冷笑:“当年月无涯在时,月神界绝不敢触怒我们半分,她夏倾月为什么敢?这件事,我们皆知是夏倾月所为,但,所谓联合其他王界向月神界施压就是个笑话……因为,我身上的魔气是来自邪婴,我的毒,是来自天毒珠……这一切,和月神界有什么关系!?”
“……”第一梵王猛的一呆。
“我们强逼月神界,根本师出无名!而以夏倾月的心机,绝对会就此名正言顺的借助宙天神界之力反制……而且……”千叶梵天剧烈喘息:“我所中的,是天毒珠的毒!能解此毒的,唯有天毒珠,唯有云澈!而云澈的背后,是劫天魔帝!这也是夏倾月如此胆大的最大依仗。”
“而现在,云澈就在月神界!我们若敢强逼、强攻月神界,就此涉及到云澈的生死安危,你猜……劫天魔帝是否会无动于衷!”
第一梵王全身如被冰水浇淋,冷彻心扉,他怔立许久,刚刚涌起的玄气和煞气如潮水般溃散。他低下头,惨笑一声,无力道:“难道,我们就只余……俯首哀求一途了吗?”
“俯首哀求?呵……”千叶梵天冰冷一笑:“不得……再提这四个字!”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气息顿时一片躁乱。他迅速凝神压制……
只是,在他双目闭合的那一刹那,眼瞳深处,却闪过一抹无比幽暗的诡光。
…………
梵天城际,一片分外安静的幽林。
一座青色石碑立于幽林的中心,似乎被这里所有的水木万灵所守护。
一抹金影立于碑前,此刻的她身上没有任何的气息,卸去了所有的阴冷与威寒,然后……缓缓的屈膝而下。
她双手捧起,掌间,是那枚金芒灼魂的梵魂铃。她螓首低垂,声渺如烟:“娘……你看到了吗,这是梵魂铃,它现在就在影儿的手上……这是影儿当年的志向和对你的承诺,那个时候,你总是笑影儿痴傻……但现在,影儿已经将这一切实现……你一定看得到……对吗……”
回答她的,只有缕缕轻风。
“娘,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喜悦。你也……察觉到了吗?”她轻轻的诉说着,双手将梵魂铃缓缓的拢起:“我一生,都在为得到它而努力,为之,我可以不惜一切。可是,为什么……现在将它拿在手中,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喜悦……”
“难道,我这些年的努力,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它……”
“……”
“娘,你仙去之后,便被他追封为神后,而且是最后的,唯一的神后。那个害你的恶毒女人,他亲手杀了她,并剥夺了她的一切封号,就连名字和痕迹都被全部抹除……我曾经那么怨他,但,我却又再无法恨他怨他。”
“这些年,他对我与其他所有儿女都不同……他说,无论我将来成就如何,哪怕沦为平庸,也会是梵帝神界未来的王,唯一的王。因为我是他和他的神后唯一的儿女……”
“他是个绝情之人,他也无数次教我要做个绝情之人,必要之时,连他也要毫不犹豫的利用或舍弃。但,这么多年,他无论多么残酷狠倔,唯独对我,没有过一丝一毫……”
“今日,更将这梵魂铃,毫不犹豫的就这么给了我。”
千叶影儿闭上眼睛,轻轻道:“娘,你告诉我,我心中的那个答案,是真的吗……”
“当年,我的努力,是为了让你再不受任何低视欺凌,你离开之后,我所有的努力,竟都是为了……不辜负他对我的付出和期望……”
“呵……呵呵……可笑……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凄冷的笑着,手中的梵魂铃发出着刺魂的轻鸣。
她跪在这里,许久一动不动,如无魂冰雕。
半个时辰后,她才终于缓缓起身,目光转向西北方,发出低冷的轻喃:“夏倾月……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