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散的后金军拚命跑向中军,那里的战斗也很激烈。他们认为与大队人马汇合后就能突破包围。
孰不知,明军火炮最先打击的就是他们的中军。队伍早就被明军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数块。
此时后金军中军被明军甲乙两哨死死咬住,想要冲出去极为困难。他们知道今日有可能死在这个地方,所以拚命向明军反击。但在对方的标枪和盾墙面前,一次次被打回来。
几名后金兵不甘心坐以待毙,也挺起盾牌向明军冲去。引得身后一众后金兵再次发起冲锋。
辉图是冲在最前面的后金兵之一。他身上已经多处负伤,可做为一名大金的巴图鲁,这并不影响他的勇猛。
几支标枪迎面掷来,辉图忙挺起盾牌进行遮挡。他手中的盾牌是圆盾,直径约二尺半。由厚木制成,外面罩着一层生牛皮,四边和中间由铆钉固定。这种盾牌可以抵挡刀枪弓弩的攻击,但是面对锋利的标枪却有些力不从心。
辉图的圆盾不断被标枪刺穿,锋利的枪头露出来足有数寸,看着极为可怕渗人。而且标枪钉在盾牌上怎么都甩不掉,那感觉要多累赘有多累赘,最后只能把盾牌扔了,直接面对敌军的战线。
辉图多次与明军战斗,可从来没有象今天这般艰难和被动。对方不仅训练有素,作战意志也是顽强,非一般明军可比。尤其是他们投来的标枪,杀伤力极大。让后金兵们引以为傲的重甲受到相当大的威胁。
最让辉图懊恼的是,从开战至今他连一名敌人都没有斩杀过。因为对方不仅也披着重甲,互相间的配合也是默契,几乎找不到格杀他们的机会。
辉图是乌拉部人,体格健壮颇有武艺。万历四十一年正月,努尔哈赤率大军灭亡乌拉部,他因此成为战俘被编入军中。
努尔哈赤为笼络人心,将被征服各部中勇武之士及家眷尽皆迁入赫图阿拉。一边赏赐旗籍和财物,一边收为奴才,以彰显其仁慈宽宏之心。
辉图与其他许多人一样,被努尔哈赤宣扬的“天下女真人是一家”的言辞所迷惑。淡忘了对乌拉部的归属和灭亡的经过,反倒是欣喜努尔哈赤对自己的赏赐。
辉图作战勇敢,但因为性格原因始终未得提拔。二十七八岁了依然是一名普通的后金兵。他倒是不以为意,认为只要多杀敌人自己的赏赐就多,足够赡养老母亲的了。
按照后金的传统,冲锋时阿哈们要打头阵。但本次出征根本就没带几个阿哈。所以现在与明军交战的,纯是辉图他们后金兵自己。
扔掉盾牌的辉图很幸运,迎面掷来的几支标枪擦着他的耳边掠过,将后面的两名后金兵直接刺翻在地。他顾不得回头去看,冲到明军阵前腾身跃起,挥刀向一名明军狠狠砍去。
那明军立刻降低身形举盾上防,同时手中钢刀斜向辉图的小腹刺去。他旁边的一名明军迅速以盾牌挡住前面,防止其他敌军趁机杀来,手中钢刀却斜刺向辉图前胸。
辉图无奈只能收刀进行格挡,否则明军猛刺肋下的招数很容易让他受伤。他哪里知道明军的这种招数其实是从古罗马军队哪里学的。
杨林认为古罗马军队最善步战,不管是与他国战争还是与蛮族作战,整体战绩胜多败少,横扫欧亚非三大洲所向披摩。除了武器装备和军制以外,战术也是他们取胜的法宝之一。其中就包括交战时正面以盾牌挡住敌人,斜刺里用短剑猛刺对方肋下。
肋下是人体最薄弱的部位之一,肝、胆、脾、肾等器官都在那里,被刺中非死即伤。即便后金兵有护腋,但也不是十成十的能起作用。
不仅如此,杨林还将后世中国内卫部队的“盾牌警棍术”教给自己的部下。其虽只有十二式,但攻防兼备极有实战价值,是中国内卫部队防暴训练的重点科目。
杨林依据这个时代常用的实战招式,对“盾牌警棍术”进行了修改和添加,正好达到了二十一式。他称之为“步阵刀牌攻防术”。
在冷兵器时代训练刀盾兵费时费力,对士兵的素质要求较高。另外冲阵时刀盾的威力不如长枪,所以大部分将领都嫌麻烦,不愿多配置这一兵种。孰不知西方国家军队的主力之一就是刀盾兵。
如今这套刀盾术果然没让杨林失望,将后金军打的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后金军中军正在苦战之时,溃散的后金军先锋却跑到这里。两股后金军汇合后士气大振,竟在明军战线上打开了个缺口冲了出来。他们不敢恋战又奔向后军,恰巧在这个时候哈拉布哈回到了他们中间。
还未等哈拉布哈与后金军大队喘口气,明军主力就追了上来。逼得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只得向沟口跑去。
此时负责截断敌军后路的丁戊两哨正竭力作战,但因为新兵较多经验不足,两哨始终未彻底封锁住沟口。
哈拉布哈见状大喜,知道只要冲过眼前这些明军的防线,就可以逃出生天。在他的指挥下,所有后金军重整旗鼓汇合在一起。一边分出人手阻击追来的明军,一边集中力量向丁戊两哨发起猛攻。
丁戊两哨哨官孙奎亮和刘信俩人临危不惧,一边激励鼓舞部下奋勇作战,一边身先士卒浴血厮杀。
明军得益于从雅尔古寨缴获的各种武器装备,人人都披上了铠甲,手中的刀枪盾牌也得到了补充和更换。因此从开战至今厮杀多时伤亡却不大。
明军火炮现在集中火力轰击负责阻击的后金军,这让对方的士气下降极快,战线上不断出现缺口。
哈拉布哈看着身后不断追来的明军,不禁心如火焚。正在焦躁不安时,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阵前呼号怒喝、奋勇搏杀的孙奎亮。在确认对方是敌军的军官后,他二话不说提起钢刀就冲了上去。
哈拉布哈认定只要结果了眼前这名敌军头目,那么新兵居多的官兵阵势必会大乱,自己正可趁机率军突围。因此他猛然加速几步冲到孙奎亮身后,趁其刚砍倒一名后金兵身形未正之时,跃起身形狠狠一刀劈下。
哈拉布哈手中的钢刀是祖传之物,锋刃如新、身如匹炼,多年来也不知斩了多少头颅。他借助身形跃起的威势,鼓足了十成十的气力,誓要一刀夺了对方性命。
孙奎亮虽是个莽汉,但能在层层选拔中当上哨官,岂能是酒囊饭袋之辈?他听闻耳后破空之声响起,便知事情不妙。他急忙回身双手举刀格挡,不料对方势大力沉刀锋极快,一击之下竟被震退两步。
不等孙奎亮缓过神来看清来人,哈拉布哈又是连砍数刀,一刀比一刀力大。最后一刀砍来时他早已两臂酸麻,竟把持不住被砍的单膝跪地。
哈拉布哈又是跃起身形一刀砍来,孙奎亮只能咬牙硬扛。俩人锋刃相交火星迸射而出,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孙奎亮的刀不堪重击被拦腰斩断。
此刻在孙奎亮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突然静止了,所有的声音也没有了。眼中只有对方的刀锋一点一点的迎面砍过来,而自己好似被施了魔法一般动弹不得。只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紧似一声。
哈拉布哈的刀虽利,但毕竟被孙奎亮的刀挡了数下,威势有所减弱。他的刀锋先是划过对方的盔沿,溅起了数点火星。接着划过对方的眉骨、脸颊和下颌,形成了一道三寸长一分深的血口子。
孙奎亮一声惨叫,左边的脸庞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对方只差一丝丝就划爆自己的眼球,鲜血犹如瀑布一样向下淌。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扔下钢刀,一手捂住伤口一手颤抖着举起断刀砍向对方。
哈拉布哈闪身躲过,趁势一脚将孙奎亮踢翻在地,扬起手中钢刀向其咽喉狠狠刺去。而周围的明军正在与后金军激战,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的上官陷入绝境。
此时沟中沸扬着厮杀声、武器撞击声、战马嘶鸣声、人濒死前的惨叫声,所有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绘成了一幅铁与血的画卷。
“啊.....呀.....啊!”孙奎亮反应迅速,双手一下紧紧夹住对方刺来的刀身。可因为手上沾满了汗水和血污,致使对方的刀锋依然一点点的迫近喉咙。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可依然竭尽全力咬紧牙关坚持。他脸上的伤口不断向外流淌着鲜血,将他的左眼完全糊住,迫使他只能用剩下的右眼死死瞪着对方。
哈拉布哈不想浪费时间,抽回刀照着孙奎亮的肚子狠狠踢上一脚。这一脚让对方本能的蜷缩起身子,以缓解遭到的巨大痛楚。他再次举刀狠狠向下刺去。
孙奎亮被哈拉布哈这一脚踢断了数根肋骨,钻心的剧痛让他使不上一点儿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钢刀刺向自己的喉咙。
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个在辽西大山中不过十几户人家的小屯子。而自己的爹娘和兄弟姐妹们正站在门外,满面笑容的看着自己。
“儿,你回来啦!”
“哥,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