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日根说到“决定出山去干一票”的时候停了下来,端起茶碗连喝了几大口后向杨林道:“大人,小人这嗓子都说冒烟了,还是让王大人讲后来的事情吧。没有他,我们也不能来这里投军。”
“好,那么还请王兄讲接下来的事情”,杨林看向一旁的王长水。他知道莫日根这是不想太出风头,所以把继续说话的机会让给王长水,这样可以给人留下好印象。
“嘿嘿,其实这个事儿你们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他们出山要抢的是我们.........”,王长水看了看莫日根一笑道。
为了干一票,莫日根派出了“点子”去周围的村镇“踩点”。两天后,“点子”回报说有一股三十多人
的官兵回乡探亲,随身携带了不少钱粮。
蒋川和莫日根等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大喜,直呼“老天饿不死瞎家雀”,这是送上门的大买卖不能不做。所以在次日午夜时分由“点子”带路,悄悄包围了王长水所在的黑沟屯。为了防止屯中家犬吠叫,他们将其全部毒死。
明朝从立国开始在辽东就从未设立过府县,而是以都司卫所来进行管辖治理。卫所之下有城堡、墩台等军事据点,在这些据点周围则有村屯,村屯之民多由关内的移民和部分军属组成。同时按十里、二十里、三十里不等的距离设置驿、铺和递运所,以便传送军情和物资。
因辽东汉夷混杂,时有扰乱治安之事发生。所以各地汉民多尚武,警觉性也高。黑水屯不过数十户人家,但每晚都会有人值更巡夜。
王长水这些官兵探亲回家携带了不少银钱和物资,为防止出现意外,他们并未全部遣散回家。而是以轮换的形式留下一半人集中住在黑沟屯,以配合屯中的日常警戒。
蒋川和莫日根等人按事前谋划分别堵住进出屯子的道路,觉得万无一失后才气势汹汹的冲进屯子。按以往的经验,他们只要骑着马拿着刀枪威胁恫吓一番,百姓就会乖乖的俯首就范。虽然“点子”说屯中有官兵,但那又怎样?锦州城上千的官兵不也是没拦住自己,更何况这少数的官兵?
蒋川和莫日根等人来到屯中心的场院,却见对面攸的一下亮起一片灯笼火把。数百名男女老少在王长水等一干官兵的带领下,拿着铁锹、镐头、草叉和木棒,杀气凛凛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蒋川和莫日根等人没料到这些村民会反抗,而且从这些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血战到底的气势。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些官兵,从他们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出是经历过生死大战的人。如果与其硬拚,自己这百十人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这下可麻烦了,没想到这趟活儿会扎手。
王长水趁着贼寇犹豫迟疑的时机仔细观察敌情。他发现对面有些人穿着官兵的号衣,虽然不认识上面写的营属番号,但可猜出其有一部分是溃散的官兵。
按照以往的经验,大战之后兵匪不分家。不管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只要是军队路过的地方绝对是哀鸿遍野。看来今晚这场血战要不可避免了。他想罢正欲下令与这伙贼寇拚了,一旁的彭义却拽了拽他的衣襟,示意自己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彭义方才借着火把和灯笼的光亮,依稀看见对方的号衣上写着“杜总兵骑营”几个字,心中不由一动。杨林说过他自己就是杜总兵麾下骑营的, 那么对面这些当了贼寇的官兵会不会认识自家大人?若是认识那么事情就好办了;若是不认识,看在曾是同袍的份上给些银钱打发走就是了。
“对面的弟兄是否曾在杜总兵麾下骑营效力?” 彭义打算试一试,他大声问道:“你们可认识骑营乙哨的杨林杨哨官?”
“什么,杨林杨哨官!?”蒋川和薛凯俩人闻言一愣。俩人宛如一潭死水的心中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荡起了层层涟漪。
他们难掩激动之情,但随即又黯然道:“不错,我们认识杨林杨哨官!他是我们的上官,在萨尔浒山下分别后再无消息,可能早就死了!”
“不,杨哨官没有死,他现在是我们的上官!”彭义神采奕奕的笑道。
“啊,他没有死?”蒋川与薛凯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问道:“他怎么会成为你们的上官?”
“这个说来话长......”,彭义看了看王长水,后者点点头,表示让他继续讲下去。
彭义的口才不错,将杨林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这让蒋川和薛凯不胜唏嘘。俩人随后又将自己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听得王长水和彭义也是不断感慨。
“王把总、彭队官,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恕罪恕罪!”蒋川和薛凯哈哈大笑道。
“二位不必自责。按杨把总的说法,这就叫天意!我相信他也想见到你们和诸位弟兄。”王长水笑着道。
蒋川等人与王长水这边聊得火热,萌生了重投杨林麾下的想法。毕竟做贼寇不是长久之计。
莫日根等一众蒙古汉子现在很尴尬了。本来说好的大伙儿一起来抢劫,结果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场叙旧联谊会。这让人情何以堪?
好在蒋川很快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他向王长水和彭义介绍了莫日根等人,双方立刻收起兵器互相见礼。一场劫掠和反劫掠的厮杀就此消弭的无影无踪。
此后莫日根等人就住在了黑沟屯,在蒋川和薛凯的劝说及王长水的抚慰下,他们决定投奔杨林。但因为队伍中有部分伤员需要休养,再加上每日都有人来找王长水投军,结果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时间。
在启程返回镇江的时候,王长水将这几百号人一分为二。蒋川和莫日根等人因为有马匹没法乘船,所以从陆路走;新投军的人则乘船由水路走。
等他们一路风尘返回镇江,才知道杨林已经率部驻防叆阳。所以大家咬紧牙关克服疲劳,连日赶到叆阳。
杨林听完王长水的一番讲述,向蒋川和莫日根等人道:“各位历经生死不远数百里来投军,皆是看我杨林薄面。既然如此,希望我等同心协力在这辽东闯出一片功业,也好为今后谋一份安身立命的本钱!”
“把总大人说的对。我们这些人的部落在草原上早就消散了,更没了草场和牲畜。所以今后我等就以军中为家,生死与共!”苏赫巴鲁大声表态。
莫日根也道:“把总大人,按绿林规矩,我们投军后应交上投名状以表对朝廷的诚意。所以大人如有差遣请尽管下令,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林点点头,微微笑道:“二位首领的心意我自是明白,但向朝廷表示忠心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你们休养上一段时日,到时我们再详谈此事也不迟。”
莫日根忙道:“大人,您不急我们急啊。就怕有小人说您窝藏包庇马匪,对您和我们都不利啊。”
苏赫巴鲁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当了几年马匪凶名早已在外。如今忽然变成了官军,就怕有些人不信啊。到时大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
杨林知道莫日根俩人在担心自己不信任他们,所以急着要立功表现。毕竟去锦州招安的经历让他们刻骨难忘,生怕官府出尔反尔借机剿杀。因为祝世昌的官职可比杨林的官职大多了,谁敢保证他们之间没有往来。
“二位首领尽管放心,我杨林虽官小职低,但绝不是卑鄙小人。对祝世昌采用的那种下三滥手段极为不耻!”
杨林起身来到莫日根和苏赫巴鲁的近前,拍着他们的肩头道:“从你们来到叆阳城的那刻起,就是我辽兵的在籍官兵,任何人都不得妄动你们一根毫毛。否则就是和我们全营所有官兵作对!届时后果自负!”
“大人所言当真?”莫日根和苏赫巴鲁的心中始终还有疑虑,他们紧紧盯着杨林的眼睛问到。
“若此话有假,我杨林则陷万劫不复之地,永世不得脱离!”杨林一字一顿的回道。
古人极为重视誓言,对违反誓言的结果也深信不疑。杨林的话几乎就是在对天发誓。
莫日根和苏赫巴鲁极为感动,俩人拜倒在地,从怀中各自取出一物向杨林道:“把总大人,这是我俩祖传的大明百户腰牌,如今献给大人,以做为投效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