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万成在胡思乱想中慢慢睡着了。那时候流动人口少，秦淮河市场这里来了个北疆人卖表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关键他的表便宜，走的还准，有些买了不会摆弄，还回来找他请教，叶万成自然有求必应。

叶凌昨晚夜班，和她一同夜班的护士看见她换了衣服出来，笑嘻嘻的喊道：“叶姐，咱们去秦淮河看看啊？”

叶凌摇摇头：“那地方那么臭，去干嘛？”

护士挽住她的胳膊：“去看看吗，那边来了个卖电子表的，咱们医院有人买了，还挺好看，听说是北疆来的，才七八块钱一块，走的可准了，上面还带日历。”

小护士喋喋不休，叶凌心里一动。“他是北疆哪里人？多大年纪，男人女人？”

小护士有些懵逼，不知道这个一向话少的叶医生咋就突然变成了好奇宝宝。只是这些她咋会知道，只好摇摇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凌不再犹豫，拉着小护士一起骑车就朝秦淮河赶去。一路上叶凌骑得很快，把小护士累的气喘吁吁的，一直在后面喊她。

到了秦淮河，两个人转了一圈，终于在一家店铺门口发现了叶万成。此时，有两个女孩正围着他，叫他教怎么调整电子表的日历。

叶凌远远的看见了叶万成的身影，只觉得腿一软差点把自行车扔了。虽然相处没有几天，但是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着这个身影，只需瞟一眼，她就能认出他。

叶凌停住脚步，看着叶万成跟两个姑娘交流。两个姑娘其实早就学会了，只是找着借口不走。虽然叶万成已经快四十岁了，但是相貌依然英俊，身上那种军人特有的气质让他多了一种英武之气。

“你是军人吗？”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姑娘这时候问了一句，刚才一直是她同伴在问，她只是默默的观察着，这时候才问出来。

叶万成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不说话，这个问题他羞于启齿。整整二十年的军龄了。现在跑到这里当个体户，他觉得自己给军籍抹黑了。

看到他不说话，姑娘从自己包里掏出几块糕点：“这是我们金陵的特产，你尝尝吧。”

这个姑娘也是善良，她已经是第三次来了。叶万成露宿街头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经历了什么，但是这个人身上独特的气质却打动了她，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接近。

叶万成手足无措，本想推辞，可是看到姑娘的眼睛，他又不忍拒绝了，只好接过来啃了一口：“真好吃！”一口下去，叶万成情不自禁的夸了一句。其实他是饿了。

姑娘甜甜的笑了：“那你就多吃点，不够我再去给你买。对了，你为什么住在街上，我家旁边有个旅馆很便宜的，要不你一会跟我回去，离这里很近的。”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地址的，为什么？”

姑娘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她转身一看，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站在她身后看着叶万成追问。

叶万成拿着板块糕点愣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似乎被这个女人吓住了。

叶凌一步跨过去拉起叶万成：“你这是为什么？明明在这个城市，却不来找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喊完这句话，叶凌似乎是再也忍不住，扑进叶万成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这个动作她在梦里已经做了无数遍了。

小护士一脸懵逼的站在叶凌身后，叶凌一直是她的偶像。年轻漂亮，医术高超，可唯一遗憾的是她一直不肯结婚，追她的男人很多的，可她就是谁也没答应，答案终于在这一刻揭晓了。

姑娘和同伴离开了，一个陌生男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摆摊，然后一个熟悉的女人扑进他怀里，这种桥段不用脑补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姑娘心中有一些小小的遗憾，走的时候又看了两人一眼。

叶万成的手始终没有敢去搂叶凌，他是个已婚男人。尽管他很喜欢这个姑娘，可是这个时代有些事情是不能被原谅的，不然害得不止是他，恐怕伤害最深的是这个可爱的女人。

“走，跟我回家！”叶凌不由分说，拉着叶万成就走。叶万成没有拒绝，这个地方也实在不适合说这些事情。小护士悄悄地骑车走了，这时候不适合当电灯泡，虽然她很好奇。

叶凌因为是已经是医师了，在医院资历也不浅，所以分了一套楼。是那种共用卫生间和厨房的筒子楼，不过到是有两个房间。

到了家，她把毛巾和香皂塞到叶万成手里，叫他去冲凉。自己出门在供销社给他买了内裤袜子和背心和一条短裤。等回到家的时候，叶万成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她了。

叶凌把内衣递给他，叫他去里屋换上，叶万成有些迟疑。叶凌却根本不让他拒绝：“你是想让我帮你换上吗？”

叶万成一溜烟钻进屋子里去换了。叶凌又可气又好笑的笑出声来，这个男人这时候真的象个孩子，而她却像个母亲。笑完，叶凌的脸又红了起来。

换了衣服的叶万成走出屋子，他除了在家里，还没有穿过曝光这么多的衣服，有些拘束和不自然。叶凌没有管这些，接着逼问：“你为什么不找我，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去街上卖表？”

叶万成尽管拘束，但是在心里和这个女孩还是很亲近的。没有像对待别人一样还得估计自己面子。老老实实的把自己这几个月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还没说完，叶凌就已经听懂了。她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失落，会出走。那是一种信仰的崩溃和心无所依的彷徨，就如同突然和母亲失散的孩子。尽管这孩子年龄不小了，但是习惯了母亲的存在。自己还没有学会独立生存。

叶凌的心突然很疼，她走上去，把叶万成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从这一刻起，如果他愿意，他不会让他再离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