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一日半过怀来卫(今官厅水库)抵土木堡,常宇下令此处修整,让随行文武怀古咏今,史可法等人在各处残垣断壁间行走驻足时而长叹,时而放空。
朱慈烺寻一高处攀上,矗立许久。
坤兴公主登一断崖头开卷作画,身边素净灰袍背剑而立,让远处常宇看的有些痴了,好一副江湖行。
就在这时嘹亮的唢呐声响起,常宇扭头望去,便见西北山坡上站着一个身披羊皮的羊倌手持吹唢呐吹的震天响,一股苍凉感扑面而来。
羊倌怎么会有唢呐,身边一个番子低声问道,常宇叹口气:“边军”。
番子们便不语了,沿途有经过不少军堡关塞,大的有数十驻军,小的就几个人而且大多自力更生,几乎与民无异了,至于唢呐在明朝在军队里就很普遍,可作号角可奏军乐,戚继光还专门写在纪效新书武备志里。
唢呐夺魂,周边众人皆被其吸引,怔怔的望着那羊倌。
一曲了,常宇叹口气便朝山坡走去想和那边军羊倌说说话,哪知他转头走了,或许是他害怕被找麻烦。
“边军?”朱慈烺从远处走到常宇身后低声问道。
常宇嗯了一声:“边军之苦一言难尽,或许他一辈子都埋没于此,或许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民是兵了,或许他已经好久没见到人,或许多年没见过饷银了”。
“朝廷在几个月前已将九边欠饷全部清了”朱慈烺赶紧说道。
常宇从山西抄了上千万两银子,崇祯帝不到半年时间就给花到见底,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大部分都拿出来清账,将各部兵马的所欠饷银全都给清了。
“朝廷是给清账了,但他未必能见到”常宇看着远去赶着几只山羊的佝偻身姿:“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整顿军务!”
土木堡年久失修,虽有驿站更像是个路边茶棚一下,根本无法容数百人驻扎,眼见天色稍晚,常宇便令前往西边数里外的沙城镇修整。
此去宣府镇尚有百里路,眼前路倒还算平坦,但数十里后边要入山了,全是陡峭山道,大晚上的走山路,这个敏感时期常宇并不想冒这个险。
这沙城镇也就是后世的怀来县,而明朝这会的怀来县在妫水河旁边,也就是今天的官厅水库,修水库的时候这座有1200年历史的古城沉入水底,县城西移到沙城镇。
一下涌来数百官兵,但村民兵并不显得多慌乱,毕竟是边塞之地行军之道,有兵马通过再正常不过了,而且这支队伍看的出来军纪非常严明,在镇子北边的山脚避风处扎了营,士兵在镇子里吃喝也无骚扰之举,溜达一圈便回了营地。
黑狼营的将士在营地里燃了篝火,围坐一起吃喝扯闲,史可法等一众文官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和将士或者东厂的人融合一起,在营地里自寻一隅,自力更生搭好帐篷铺了干草挤在里边说着话倒也暖和。
而营地正中的帐篷本是常宇的,奈何有坤新公主鸠占鹊巢,他只好去和老九挤在一起,这货还一脸莫名其妙:“督公那儿是不是太宽敞了睡不踏实,非要来挤俺们的舒坦?”
队伍里的军帐本就只有三五顶,大部分将士都要露宿,自己那么宽敞的军帐不睡还非要来这占地方也难怪老九怼他,可是常宇能咋办啊,就是坤兴公主同意和他同帐,素净那一关他可过不了。
“不,我只是觉得今儿有些不对劲”常宇故意将话题引到别处,老九果然上钩了:“怎么不对劲了?”常宇皱眉:“感觉不是太好”。
老九微微点头:“俺也有这种感觉,不行,今晚不能睡了,得打起精神……”
“呃,你怎么感觉也不对了……”常宇本不过随口一说,却见这家伙当了真,心下有些不太好意思,老九一本正经道:“直觉!”
靠,常宇翻了个白眼:“本督还是去睡马车吧,省的被你一惊一乍吓出病”。
“嘿,督公大人,马车里哪有这暖和呀”有黑狼营士兵调侃道。
“你个屌丝知道个毛,本督马车里有暖炉的”常宇且了一声,转身朝马车走去,却见常弁从车厢底下探出头,忍不住蹙眉道:“你怎么不在车上睡”。
常弁咿咿吖吖做了几个手势,常宇跳上车钻进去就看见朱慈烺躺在里边,于是脸色一沉:“谁让你上来睡的”。
朱慈烺见他脸色不善,心里有些慌赶紧道:“外边有些冷,就,就上车睡了”。
“冷,几百人都能抗的了,你抗不住?”常宇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你若睡了倒也罢了,为何将常弁赶下去!”
“他,他,身上味道有些大……”
“你再说一遍!”常宇一声怒吼!朱慈烺吓的一个哆嗦:“我,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常宇对他发火。
这一声吼,惊动营地其他人,纷纷要涌来瞧个怎么回事,却又被常宇吼了回去,众人少见常宇莫名发火,心中讶然却也不敢向前探问怎么回事。
只有一人例外。
夜魔素净。
一袭灰袍缓缓走到车旁,常弁给他笔划了几下,素净点点头,看了常宇一眼又看着低头垂泪的朱慈烺,叹了口气:“他毕竟是千金之躯,哪受得了咱们这样的苦,你对他未免有些苛刻了!何必发那么大火”。
常宇也叹了口气,盯着朱慈烺却回着素净的话:“我发火并非生气,而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