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眼中,文沉央和乐芷璃之间是有着一份超友谊的感情,事实上也是如此,只不过这份感情,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是所谓的情爱。
作为当事人,文沉央自己的感触远要比旁人要深,乐芷璃对他的确不同,但那真的只是对兄长的敬意与关心,与情意绵绵毫无关系。
甚至反过来,他才是那个心里有鬼的人。
乐芷璃的人生,前半段简直就是一场悲剧,她自出生起就被家族当成了维系利益的工具,她不亲近母亲,又不被父亲所喜,家庭美满却生活得像是个孤儿。
和文沉央相遇后,对方的强大与温和,以及年龄上的差距所带来的特殊安全感,都在某种意义上填补了乐芷璃所欠缺的亲情和关怀。
于是乐芷璃才会这样离不开文沉央,两人之间的感情完全和情爱二字不搭边,单纯只是一个缺爱的妹妹对于父兄的关怀和不舍而已。
此刻,躺在床上养伤的文沉央,看着对面的乐芷璃,只见美人面带忧愁,眼有茫然,他虽然心中不忍,却十分自私不想开口开导对方。
乐芷璃的茫然很好理解,她与上官少钦成婚多年,孩子都有了,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场婚姻。
对她而言,这场婚姻更像是她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做的一场交易,从开始便沾染了不洁的颜色,纵使岁月积淀,她仍然无法全无芥蒂与上官少钦相处。
可她的内心是希望与对方白头偕老共度余生的,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似乎一切都被她搞砸了,她的茫然也是由此而生。
文沉央看出来了,可他无法像往常一样开口劝诫什么,因为他心中真的有着那种不可为人道之的想法。
她已经嫁作人妇,我和她之间是没有可能,但,只要这样就足够了,只要继续这样持续下去就足够了——
文沉央闭上了眼,努力将自己阴暗的想法藏到了内心的深处,他此刻很害怕见到上官家的人,因为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无耻的盗贼。
可惜他似乎一直不得上天喜欢,他的希冀,从来没有达成的时候。
“母亲!师父!”
上官少钦虽然没有出现,但是上官北苍却是大大咧咧地来了,乐芷璃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开口的地方,她脸上的茫然迅速褪去。
“小点儿声!担心惊了你师父!”乐芷璃浅浅地瞪了一眼上官北苍,低声道。
“哦哦,母亲放心,我知道的。”上官北苍连忙放低了声音,他蹑手蹑脚地进屋来,朝着床榻上瞄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惊疑。
“师父这该不是在装睡吧?”对此事熟能生巧的上官北苍,一开口就叫床上的文沉央身子微颤,险些露出马脚来。
“胡说什么!”
乐芷璃将胖儿子拉回来,葱白的指头朝着对方的额头点了点:“你师父此次伤得重,没办法陪你玩乐,你这会儿来了也好,快去问问药房的药煎好了没有。”
“嗯。”
上官北苍点点头,走出屋子时身形一顿,他回头看了眼母亲,本想着劝说对方去见见父亲,毕竟夫妻也相别多日。
但他再一看重伤在床的师父,又无奈地摇摇头,师父这边同样暂时走不开人,毕竟人家是结义兄妹。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乐芷璃扭过来看见上官北苍还留在这里,顿时眉头倒竖。
“嘿嘿,儿子这就去。”见乐芷璃似乎又要说教,上官北苍脚底抹油,立刻就开溜了。
这座院子是上官家在东都原本就有的产业,虽说不算大,但也是五脏俱全,上官北苍来到了药房前,推开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这什么啊......”上官北苍捏着鼻子道。
“哎哟我的小少爷诶,这里味道重,您没事过来做什么。”昏暗的房间里,傅丈一的身影从薄薄的青烟之中浮现。
他小心翼翼地推着上官北苍来到了屋外,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的小胖子,这才从那种头昏脑涨的晕眩感中缓过气来。
“老傅,你这煎的是什么的,怎么这样难闻。”上官北苍开口便是抱怨道。
傅丈一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少爷,这是专门治内伤的药,你从前没见过,这种东西啊,都是这个味。”
“这样啊,”上官北苍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拍了拍傅丈一的肩膀道:“老傅,辛苦你了。”
“少爷说的哪里话,折煞属下了。”傅丈一受宠若惊地道。
少有人知的,上官北苍其实跟傅丈一关系十分亲近,别看此人在众高手中平平无奇,但他来自江湖,知道的趣事趣闻多些,会的把戏也多,很容易就笼络了这个深居宅邸的少爷。
对于众人中第一等的林甲,上官北苍固然信任,却只会礼貌地称呼对方为先生,但对于中评之姿的傅丈一,他却会叫对方老傅,亲疏远近,可见一斑。
没有外人的时候,两人的相处很是随意,傅丈一问道:“少爷这趟过来,应是受了夫人的指派吧?”
“瞒不过你,”上官北苍叹了口气:“母亲对师父的伤势很关心,让我来催催这药,对了,还得多久?”
“快了,约莫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好。”傅丈一说道。
“行,那我就在这里等了。”上官北苍说着,便拉着傅丈一坐在了药房外的一块大石上,两人随口聊了些有的没的。
时间匆匆而过,就在傅丈一又拿江湖上的趣事逗得上官北苍两眼放光之时,他忽然一拍脑门哎呀一声道:“好险,差点就要煎过头了。”
傅丈一匆匆忙忙地回到药房里,折腾了一通后,才将煎好的药端出来,他谢绝了门外侍女的帮忙,而是以眼神示意上官北苍与自己一道,亲自将药送过去。
临到文沉央的屋外,傅丈一将盛着药的盘子过给了上官北苍:“少爷,之后便由你一个人进去吧,切记,不要提起属下。”
“这,可是......”上官北苍一愣神的工夫,傅丈一已经退出老远,转眼就不见了,他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感动。
他自然对方这么做的意义,老傅从来都是为他着想的,这一点他很清楚,也一定会记在心里,上官北苍收拾了一下心情,将药端了进去。
接着,他亲自服侍文沉央用下这药,尽管众人对于文沉央本人并不感冒,但对于上官北苍这种尊师重道的做法,却也是赞同和认可的。
于是,当夜,文沉央呕血不止,伤势骤然加重数倍,似乎已经积重难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