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入了夜,换班的小和尚正百般聊赖地拄着僧棍,望着那乌云滚滚的夜空出神。
但愿不要下雨才好,小和尚心头嘀咕着,一边低声向漫天神佛祈祷,走了背运竟被安排来守这佛塔的夜,枯燥不说,里边关着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皇甫家小魔头,万一出点什么乱子,他一个小和尚哪里遭得住。
正叨叨着,却见远处来了两人,这小僧眼睛也算雪亮,一下便认出了这是五岳剑派的弟子。
那两人走近了,其中一人上前来抱拳,十分客气地说道:“在下华山戚礼,这是衡山胡千重师兄,我们想要去见一见这塔中之人,还请小师傅行个方便。”
那小和尚连忙还礼,语气有些紧张地道:“玄苦师叔已有吩咐,戚施主可自便。”
说罢便拿出钥匙开了锁,放了两人进去。
待身后的大门再度关上之后,靠着易容之术轻而易举地进入塔内的玲珑和陆寒江两人,这才相视一笑,各自都有心思。
“没想到,少林寺家大业大,竟就派了这么个小童来守佛塔,即便那皇甫凌云不出去,外边的人,还不是想闯就闯。”玲珑撇撇嘴,有些不屑地道。
陆寒江笑而不语,玲珑大意轻敌觉察不到,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佛塔看似守备空虚,只有一个不入流的小和尚在守卫,可那是明面上做给别人看的,暗地里有不少老和尚正守着呢,玩得就是这欲擒故纵。
两人此刻正披着五岳弟子的皮,即便压低了声,这些话也不好在这里交谈,他们息了声,拿起一盏油灯,一步步往塔顶上去。
到了半途,便瞧见了顶上透来一丝光亮,上了塔顶,只见皇甫凌云正望着天窗外的阴沉天发呆。
听着动静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见是戚礼,他也不觉得奇怪,现如今会来这佛塔中看望自己的,也只有他了。
如此想着,皇甫凌云把目光转到了戚礼身边,另一个并不熟识的年轻人。
玲珑化妆的戚礼忙学了他的口气,说道:“这位是衡山胡师兄,自小便与在下熟识,皇甫兄不必见外。”
陆寒江扮作的胡千重也是恰时抱拳一礼:“皇甫少侠之名在下已仰慕许久,今日终得一见。”
“胡兄说笑了,在下如今被囚于此处,哪里还当得起侠之一字。”皇甫凌云摇摇头,自嘲地笑着。
“此言差矣,”胡千重摆了摆手,郑重道:“他人如何说的,嘴长在他们身上,终归是任由他们,在下岂能听信匹夫之言,皇甫兄既能得戚兄认可,自然不会是那大奸大恶之辈。”
皇甫凌云虽感慨胡千重的明理,但他也不愿拖累对方,直言道:“胡兄,在下如今已是身败名裂,你尚有远大前程,今日来此相见,日后少不得遭人非议。”
玲珑却眼珠一动,忽然叹了声气,说道:“皇甫兄还不知吧,令尊......因令尊久久不至,那南少林压不住群情激奋,竟决议先斩了你,以告慰当初死于你父之手的亡者。”
皇甫凌云听了此话,眼中复杂神色闪动,脸色几变之下,最终竟露出了几分释然:“也好,如此便一了百了。”
玲珑也顺势说道:“皇甫兄本是无辜,奈何这天下多是不明是非之人,竟连那灵空方丈都.....唉,枉他自称慈悲为怀,竟也这般迂鲁。”
“戚兄不必说了。”知道了死期将至,皇甫凌云反而看开了,脸上沉重不复,隐隐能露出几分轻快来。
玲珑见状也假意欲言又止,故而话锋一转,笑着道:“如今这般情景,真叫人感慨万分,半年多前,那姑娘似乎也是落得这般境地。”
皇甫凌云一怔,旋即苦笑道:“你说李姑娘?哦,是商姑娘才对,人世命数还真是无常,在下当初劝说商姑娘之言,未曾想有一日竟能落回到自己身上。”
商?
玲珑目光一闪,趁热打铁道:“皇甫说的是,只是不知商姑娘如今过得怎样。”
皇甫凌云乐观地笑道:“李鬼手虽然可恶,但也是魔道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他死前留下的后手,总不至于太过丢份吧,即便商姑娘不得已去了京城,也该有人照料才是。”
玲珑连连称是,不自觉间,语气不免着急了些:“唉,当初之事,在下也有过错。若不能当面致歉,内心实在难安。”
“你想去见她?”
虽觉得戚礼反应太过,但皇甫凌云一时间也未多想,听了对方的话,他第一反应是劝阻:“戚兄,商姑娘随着锦衣卫回京,那陆寒江更是官至千户,你自身尚且难保,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也知道,但是——”
玲珑说得着急,顺势便将手搭在了皇甫凌云的肩膀。
这一搭不要紧,皇甫凌云忽觉得那触感有些异样,不经意地一撇,惊觉那手掌白皙娇嫩,怎么看也不像是男子的手。
一股冰凉的寒意蹿上他的背脊,他陡然色变,对玲珑惊怒质问:“你是何人——!”
还好玲珑眼疾手快,点住了那皇甫凌云的穴道,她一脸的懊悔之色,不甘心地道:“可恨,竟在这关键时刻被他看穿了!”
陆寒江语气漠然地道:“你已经漏了马脚,此人留着也是祸患,不如出手杀之。”
“不可。”
玲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陆寒江这番提案,她说道:“皇甫玉书还没到,他活着要比死了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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