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柱山外围羊道。
漫天风雪之中,张克全身披裹严实,在山道中慢慢走着。
到了如今的境界,天气已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只是因为天柱山中有大量的外门弟子及家属在此生活。
而他如今也算是家喻户晓之辈,为了不引起麻烦,才与其他人一般装束。
之所以张克会到此,其实也是为了排解心中郁闷。
此时,距离修订完‘九九戒’已经四个月了。
本来张克以为自己可以轻易进阶元神,没想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再有一年半就是宗门升阶了。
闭关、入定、神游、各种方法试了个遍,可他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突破元神境界的契机。
每每想到自己曾经在几位真君面前大放厥词,轻言破镜如饮水。
他就不由得感到有些羞耻,暗自嘲笑自己真是有些妄自尊大了。
这一日,张克烦闷之下,在听竹轩内看到了外面漫天飞舞的风雪。
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久别的情绪,他想要去外面走一走。
说走就走,张克拾掇了一下装束。
起身离开听竹轩,一路默默地步行着在宗门范围内四处游荡。
也不知为何,走着走着,七拐八拐就来到了这里。
羊道还是那条羊道。
风雪中,张克看到有执役弟子牵着獒犬在山道中巡视。
心神微微有些恍惚,忽地想起了昔日自己在此与其他弟子巡查的情景来。
他隐约记得好像当时还在此处击杀过一头山熊。
风雪很大,呼啸的北风卷起小儿手掌大的雪片漫天飞舞。
只是短短的一刻钟,在风雪中站立不动的张克,就被挂成了雪人。
一个个年轻的弟子谨慎地在山道间前行。
他们的目光中没有纠结与世故,只有那蓬勃到要快散出的朝气。
此刻,张克的心中忽地有了一些触动。
他不禁细细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所做过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记忆如潮水一样涌入脑海。
他一点一点反思自己这些年的作为有没有违背心中的那杆标尺。
良久之后,方轻轻‘吁’了口气。
自己还是自己,或许行事手段有些狠辣,可却从未背弃过自己的信念。
几个月来因不得破镜契机而有些浮躁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随它吧!
修行也是修心,自己当初可不是为了长生而修行的。
即便日后无法突破,只要这一生能做些有意义的事也不枉此生。
解开心结,张克感觉自己像是由内之外被水洗了一遍。
祛除了多余的杂质,重新变得透澈而清亮。
身体微微一晃,将身上厚重的积雪抖落,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道院学宫!
那个对张克有着最重要意义的地方。
一年半前,因为张克的缘故,道院学宫整个被大换血。
所有的讲师与弟子全部被辞退返籍。
经过一番考验筛选,四千四百道院弟子中,再次踏入道院大门的不足百人。
关夏夏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名字或许有些生疏,可她就是那一日在膳食堂出口阻止了张克发狂的那名女弟子。
这是后来张克命七品日游神钟华探听出的姓名。
原本,张克准备当她被道院遣返后,就将其收入门下的。
不料此女也是争气,竟然在后续的考验筛选中顺利通过了。
如此一来,张克反倒没了插手的余地。
思量再三,他决定把此事暂且放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强行插手其中未必便是好事。
至于说当日她对自己的那个人情,且待日后她有了困难,自然可以偿还。
道院整顿之后,重新招收了六千六百名弟子作为补充。
天干地支每院三百人,讲师也都由各山各峰的佼佼者轮替担任。
只是如今道院弟子刚刚招收,照顾众多的幼童可非金丹境的真人所擅长。
于是,一些口碑不错,并经过反复调查的道院讲师被重新招募回来。
由他们来为道院弟子进行启蒙教育。
待几年后,道院弟子逐渐成长,才会慢慢由宗门真人接手,继续引导学习。
在一片风雪交杂中,张克来到了坐忘峰山脚下。
大衍学宫那八卦形的高大建筑依然矗立着。
在这里,张克曾经渡过了人生中最宝贵的童年时期。
往日在此学习的一幕幕,此刻清晰无比地脑中浮现。
耳中似乎还能隐约听到那整齐的童稚背诵之声。
呆立了片刻,张克暗自摇头苦笑。
自己是不是老了,怎么这么容易触景生情,突然变得喜欢回忆起往事来了。
学宫六层是符箓师专有楼层,‘玄机’、‘明慧’两间堂舍依然如故。
拜张克所赐,原有的道院弟子皆被开革。
‘玄机堂’这个老弟子学习的地方,此刻仅有寥寥的二十几人在座。
“哒哒—!”
张克正四处打量着,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名女冠由远而近。
蒲筱这个昔日和张克共同在此学习过的同伴走了过来。
她与张克同年通过道考试炼进入笔架峰,拜入当时还是金丹境的飞雷真人门下修行。
只是她性子不喜争斗,平素间醉心于符法研究,甚少与他人来往。
五十年前,蒲筱临近大限,在飞雷真人的帮助下侥幸进阶金丹。
当时张克还在域外流浪,等后来张克回归,却又去了中域追捕涂山,故此二人甚少交集。
因为结丹时年岁已大,蒲筱的面容稍稍显得很是成熟。
外表看起来似有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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