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被同僚打服了,但嘴上不服。
“……既然开口借了粮,吾等作为盟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他故意将只是二字拖长,故意吊着一众同僚的神经,“曲国所借粮草需要多少伙夫运送?沿路又要派遣多少兵力看护?几番大战对国库损耗极大,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实在是掏不出。”
众人都要对荀贞翻白眼了。
这死抠门的又开始哭穷。
偏偏荀贞还不是无理取闹哭穷,人家是有理有据哭穷。你说他危言耸听,他就一项一项给你算,这里花了多少,那里花了多少,单位能精确到文!对筹算不擅长的人听了这么一大串加加减减的数字,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哪里还能跟荀贞喷个有来有回?
经常行军打仗的人都知道,王庭这边拨出去粮草十份,前线将士正常情况只能收到其中的两三份,剩下的去哪儿了?一大部分是被运粮的伙夫和押送粮草的兵马吃掉了,一部分是运输途中碰上不可抗力因素,例如风雨天气导致粮食变质腐烂,这些都是运输途中的正常损耗。运粮时间越长,路上消耗的粮食越多,送达目的地存留的粮食越少。
估计是考虑到康国刚刚经历大战手头也不宽裕,曲国跟他们借粮的数目不大不小。
不会少到让康国以为曲国穷到这点儿粮草都要借啊,也不会多到康国都掏不出来。
但——
荀贞从袖中掏出一把巴掌大小,金灿灿黄铜算盘,一颗颗大小一致的绿汪汪算珠瞧着莹润十足。他手指灵巧拨弄,狠狠给一众同僚上一课——不会算账的人不要瞎指挥!
筹算尚可的人跟着荀贞的步骤心算,确信他的数字没错,懒得算的人直接过滤计算过程等答案。最终答案是在最理想的条件下,即没有走漏消息、无敌人埋伏拦截、天气温煦无雨、借用水路航道运送,康国这边也需送出十四倍粮草才能满足这趟借粮之行。
十四倍!
这不是要户部的命吗?
要是路上倒霉一点,损耗比例更大。
其他朝臣道:“既然是他们来借粮草,咱们只需准备好,让他们自己派人来收。”
路上的损耗怎么能他们承担?
也有人觉得损耗一方一半:“不妨先定好交接粮草的地方,两家各自承担一半?”
“河运陆运交替,耗费时间长,损耗也大,依末将之见可以走海运。”海洋可是罗杀的舒适区,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个精通水性,临近深海都能游刃有余,更别说危险性大大降低的近海区域,“走海运,末将还能找些朋友帮忙护送,也能为王庭省下一些。”
沈棠好奇:“慎戮的江湖朋友?”
潜台词是这些江湖朋友可有能招揽的?
罗杀听不懂,其他人听得懂,一个个悄悄拉长耳。跟着就听到这位美人鱼将军用自豪口吻道:“不是江湖朋友,是海洋朋友。末将有群弓背鲸好友,它们能帮忙护航。”
那是他暴揍虎鲸攒下的人,啊不,鲸脉。
只要你打虎鲸,你就是弓背鲸的挚友!
白素那张脸刷一下黑了。
同僚们表情精彩无比,怎么说呢,喊海洋朋友护航确实不是正常人能想到的点子!
更妙的是不用支付弓背鲸报酬。
从性价比来说,确实比运粮伙夫高。
荀贞这厮听了眼睛明显一亮,手指拨弄算珠噼里啪啦响,让人都忍不住替那些翡翠算珠捏把汗:“……走近海海运?不错不错!”
他重新算了算。
要是采纳罗杀的建议,运粮路线八成都在海上,剩下两成转陆运再走河运。第一套方案则是以陆运与河运为主,占比达到七三。陆运需要大量运载工具牲畜,损耗极大。
改一改,运输成本能压缩一大半!
近海陆地最大的特征就是地广人稀,如此一来,这条粮线消息走漏的风险就能大大降低,面临的敌人阻拦风险也低。即便被发现了,也可以提高速度暂时往深海方向躲避,绕开监控。敌人可没有秦礼的能力,躲到茫茫大海,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想抓人?
荀贞几乎要压不住嘴角弧度。
他忍住了,说不定同僚还有更好点子。
国库压力大,钱能省则省!
其他臣工也差点儿心动:“走海运听着确实不错,但臣有听说海中不仅有异兽,时常还有诡异巨物出没,天时更是无法预测。一切顺遂还好,碰见海兽袭击如何脱身?”
茫茫大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遭遇海难怕是生还几率都无。
他们几乎没有跟海洋打交道的经验,没有任何准备就走海运,将希望寄托于阴晴不定的大海,风险太大!即便是罗杀也不能在危机四伏的海洋中全身而退,何况运粮船?
罗杀一时语塞:“这……”
族人也是花了极大精力才勉强适应孤岛,适应环境恶劣的大海,其他人显然不行。
有人发出无奈叹息。
走内陆,成本太高了。
走外海,未知风险又多。
拒绝曲国,康国会错失发育机会。
一时间,不少人也感觉棘手。
最大问题还是国库,国库充裕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可偏偏荀贞这只貔貅怎么都不肯松嘴。众人也知道荀贞不是故意卡,这只能证明国库真的到了捉襟见肘的窘迫程度了。
左右危难之际,沈棠咬牙:“我倒有个办法,花销顶多百十两,就是比较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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