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海西崖决定了要回老家,但这不是三两天内就能成行的。在出发之前,他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谢文载那边发现了姓孙的商人可疑,肯定是要留下来查清楚真相的。孙永禄虽在军事上是个草包,但因身份之故,他在边军中的影响力不小,一旦被奸人蛊惑,就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海西崖与谢文载等人在边关多年,自然不会坐视边军受其祸害。
虽然这事儿他们已经跟刘恪仁说过了,但看对方的表情,似乎并不觉得那姓孙的商人真是胡人奸细。幸好双方关系友好,刘恪仁没有断然否决海家人的判断,答应了会留意那商人的行动。只要那人当真心怀叵测,早晚会露出破绽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海西崖还是跟谢文载商量了,明日再去提醒边军的几位旧识,以防万一。
此外,海家还从瓜州带回了许多骏马,预备着要卖给肃州卫的。海西崖盘算着,自己只带两对种马和一对种羊上路,会省事许多。
至于同样从瓜州带回来的那些贵重货物,若是价钱合适,他也不介意直接在肃州出手,好让自己回乡的路程能走得轻松些。但要是价钱不合适,他宁可把东西带到长安再卖。离开瓜州之前,他急着出手牧场与大批牛羊,明知道买家故意压价,也只能忍受巨额损失。可要是继续亏损下去,他怕自己回到永平老家后,没办法保证全家人都能过得舒适富足。那就太糟糕了。
海西崖与妻子马氏商量起明日去拜访几位旧友的事,马氏自然没有意见。她在肃州城,也认得几位好友的。不过她心里还惦记着孙子:“你要卖马给肃州卫倒容易,几位熟悉的将军都能做得了主,两三天之内就能办妥了。可咱们从瓜州带回来的那些羊皮、香料、葡萄酒什么的,若想卖给商行的人,还不想被压价,只怕不是十天八天能办成的。宝顺一副恨不得明儿就离了肃州的样子,真拖这么久,他能耐得住么?”
“耐不耐得住,他都要忍耐下去。”海西崖有些不以为然,“你别总是宠着孩子,纵得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也渐渐地大了,过几年就要顶着咱家的缺进军中任职,若是不想从军,也要考虑下场考科举了。难道将来外人也会象咱们家里人一样,处处宠着他么?他要是任性惯了,到时候定要吃大苦头的。”
海西崖觉得在肃州城多待几天,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孙子不过是小孩子家闹脾气罢了,终究还是要听大人话的。
他还对妻子道:“宝顺看着这宅子伤心,咱们做长辈的又何尝不是呢?可这里终究是我们一家生活过很长时间的居所,真要回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心里如何舍得?你我多住几日,也能怀念怀念儿子媳妇还在的时候。宝顺现在嚷嚷着要走,可等到将来,他想起小时候的家,想起父母还在时的日子,若要再回来,只怕就不能够了。到时候他还不定如何后悔呢!”
马氏忙问:“你打算把这宅子卖了么?”
海西崖想了想:“卖吧。如果我们真的不打算回来了,留着宅子也是无用,还不如卖给合适的人家,也省得房子荒废了,日益衰败。”
刘恪仁三年前就搬出了这座宅子,海家人却迟迟不肯回来。若不是刘家每隔十天半月就会打发人过来帮着修补打扫,这宅子早就荒得不成样子了。海西崖想起当初自己一家人搬进来时的欢喜,就不忍心看到故居荒废,宁可卖给更需要的人。
况且,肃州城地方不大,好些军官在本地成家,家里住得也是挤巴巴的。海家这处私宅,条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应该不怕卖不出去。
马氏听说丈夫要卖了这宅子,低头嘟囔了几句,才不情不愿地说:“也罢,卖了就卖了吧,反正咱们家以后也不会继续住下去了,多得些盘缠,路上也轻松点儿。”
夫妻俩商量着什么时候离开,海棠缩在被窝里装睡,从头听到尾,心里只能暗暗摇头。
爷爷奶奶商量的回乡计划,离开肃州的日期与海礁所期待的也差太远了吧?真要照他们的意思来,全家人都不可能逃过那场敌袭的。
海棠心想,这事儿还是得她从中斡旋才行。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齐齐围坐在前院客厅里用早饭,只有病还未好全的小石头缺席。海西崖宣布了即将回乡的计划,还说要把现在的宅子给卖出去。
家里大部分人都对他的决定表示赞成。虽然所有人都在边关住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但能搬回更舒适更繁华的地界,是不会有人反对的。
海长安还高高兴兴地对母亲表示:“既然要走了,不如把手里多余的活钱拿些出来,购置些宝石、香料、药材,好带又值钱,等回了中原再卖出去,岂不是得利更多?”
马氏道:“这些你们两口子商量就是,我不管。赚得钱来,也是你们自己的私房。”
海长安顿时高兴地应了,一双桃花眼笑得弯起,显得格外眸光潋滟,看得妻子胡氏迷了眼,跟着傻笑起来。
马氏见状,只觉得骄傲无比。她养的儿子,就是这么英俊迷人!
海棠有些没眼看。刚穿越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家这位便宜二叔是个美男子,生得一双桃花眼,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看人一眼,普普通通地露出微笑,也能让人觉得他在四处留情。前几天他忙着照顾生病的儿子,神色憔悴,美色大减。如今儿子病情渐好,他又好好休息了一晚,便又容光焕发起来了。
海棠在便宜二叔身上扫了一眼,就转头看向了小哥哥海礁。
海礁对爷爷宣布的计划并不满意。他恨不得今天就带着全家离开肃州,如何还能再等上那么久?
吃完早饭,他就追着爷爷回了三进院。海棠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半路顺道去看了看小堂弟小石头,再回三进院时,就刚好听到爷爷海西崖在训斥海礁:“你只顾着自己伤心,就嚷嚷着要走,怎么不替家里其他人想想?!你弟弟的病还没好呢,如何能远行?你就不怕他在路上病情加重?!你阿奶也记挂着你爹娘,你就不能让她在这宅子里多住几日,留个念想?!你也大了,不能再象小时候那样任性胡闹,赶紧给我出去!”
海礁有些狼狈地掀起帘子走了出来,抹了一把脸,眼圈红红的,似乎哭过了。
海棠见状,便冲他招手:“哥哥,你过来。”示意他随自己进东厢房。
东厢曾是他们父母的住所,他们小时候都曾在这里住过,自然颇为熟悉。
海棠拉着哥哥进屋,反手把门关上了,便将他拉到屋里远离窗户的地方,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非要劝爷爷早些离开肃州城?”
海礁抿了抿唇,没说话。
海棠又问:“是不是跟你先前说……肃州城会被敌军攻破有关?”
海礁全身一震,惊愕地抬头向小妹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