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招供(1 / 1)

lewenge

挥手让石得一退下去,赵煦的眼神,开始变得深邃起来。

“孟氏?”

赵煦回忆着那个已经都快忘了模样的温婉女子。

手指头轻轻动了一下。

那是个可怜的女子,也是个很单纯的女人。

赵煦记得,她被刘氏诬陷的时候,还曾哭哭啼啼的找过自己,拼尽一切想要自证清白。

却根本不知,真正想要废后的人,其实就是那个她眼中认为保护她的人。

“若有可能,孟氏还是不要入宫的好……”赵煦轻声呢喃着。

孟氏的性子,就不适合这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宫廷。

在现代,女大学生的寝室里,四个人尚且可以玩出几十个群的操作。

在如今的宫廷里,表面姐姐妹妹,私低下互相使绊子,下刀子,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数之不尽。

“容貌绝佳,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可谓良人!”孙固轻声说着。

这天下午,孙固神秘兮兮的来到了张方平府邸。

而勋贵之家,女子八岁就要开始避父兄了。

是她真的不想出来吗?

仁庙时代,郭皇后和那几个美人、妃嫔之间的斗争。

张方平也不意外,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

旁的不提,向太后在熙宁之后,一直深居坤宁殿不出。

“某听说,狄咏也有意,将此女过继与其嫂……”

他的女儿,相貌自不用多言。

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怎样?”张方平问道:“狄小娘子如何?”

孙固颔首。

所以,这些麻烦就留待以后再说吧。

赵煦摇摇头,这个事情,不是他可以做主的。

慈圣光献和温成张皇后之间的刀光剑影……

这可是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打探到的东西。

“狄咏之妻,又素来慎妒……好在,狄咏之兄狄谘妻李氏膝下无女,甚喜这位小娘子,便将之带在膝下教导,小娘子乃以阿母呼其伯母……”

可她的外祖却是王广渊,生母是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在太皇太后眼中,这是亲孙女一样的人。

而且孟氏地位低微,为人单纯,就是一个标准的现代傻白甜。

其实那个小姑娘,坚强的很呢!

想着这些事情,赵煦就感觉有些头疼,赶紧停下来。

这样的人,是最好控制、操纵的。

也不是孟氏自己可以决定的。

选择权在两宫,在孟家人身上。

可是,这有用吗?

孟氏出身虽然不高——父祖官爵不显。

张方平看着孙固的神色,问道:“可是身世有问题?”

两位元老碰了面,张方平就屏退下人,然后问道:“学士探查出来了?”

这狄小娘子的身世也太复杂了吧!

生母、嫡母还有养母!

这要让宫里面知道了……

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位狄小娘子就有三个母亲了。

反正,还有的是时间。

张方平听着,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还小,需要好好养身体,不可伤神。

狄咏的容貌,在整个大宋都是独一档的——人样子狄咏狄子佳,岂是浪得虚名?

“其母乃是狄咏在梓州路时所纳的泸州蛮女子……”

孙固点点头:“小娘子并非嫡出!”

赵煦能做的,大抵也就只有尽可能疏远对方。

可惜……

就像现在的文熏娘,只不过,文熏娘是装出来的软弱。

毕竟,那位狄小娘子,如今虚岁也有十岁了。

皇后之位的争夺竞赛,这个小娘子会第一个出局。

于是,张方平连忙问道:“如今狄小娘子可已过继?”

孙固长吁一口气,道:“还未。”

“这就好,这就好……”张方平放下心来,只要没有完成过继程序,就还来得及,还有操纵空间。

“待狄咏回京,学士暗中遣人暗示一二吧!”

“绝不可过继其女与嫂!”

“嗯!”孙固认真的点点头。

这事情确实很棘手。

可再棘手也得做,不然的话,真让文宽夫得逞了。

他们两个,就会被文宽夫那老匹夫压一辈子。

未来青史之上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你什么元老?

文彦博又是什么元老?

也配?

只是想想那个可怕的场景,两位元老都是不寒而栗。

“学士可以再寻觅寻觅……”

“殿帅燕达,三子皆官家亲信心腹,掌左右禁卫,不可再充后宫……”

“但副帅苗授、管军刘昌祚家里面,都可以寻觅寻觅……”

“嗯!”孙固点点头。

广撒网,多捕鱼嘛。

反正,他们两个现在,除了编修《元祐字典》,剩下的精力根本无处发泄。

正好,用来给文彦博添堵。

恶心恶心那个老匹夫!

御史台,色役案大牢。

安惇高坐于上,看着那些在炎日烈日下,被晒的口干舌燥,浑身汗流浃背,却还需要提笔抄写圣人经义的官吏们。

他的嘴角,露出笑容来。

“来呀!”

“将今日订的饮子送来,与诸位同僚分享!”安惇微笑着,发出了指令。

于是,早就准备好的,在汴京州桥下的王二饮子店订好的各式饮子,被官兵提着进来。

一桶又一桶,用着井水冰镇好的清凉饮子,被送到了这院子中,分与那些官吏食用。

安惇更是端着一碗,加了冰块的饮子,信步于那些犯官罪吏之间。

他拿着勺子,吃着散发着寒气的饮子,嘴巴里还不时砸吧出声:“善!果然不愧是王二家最好的冰镇紫苏饮呢”

“味道清爽,尤其是这加了冰块的饮子!一口下去,恍如冬日,令人神魂俱爽,妙哉!妙哉!”

犯官罪吏们,已经是连续数日,被人拖到太阳底下,勒令抄写圣人经义,洗涤自身魂魄了。

现在,更是面临了极刑!

他们都抬着头,看着安惇手里,端着的那碗放了冰块,冒着寒气的紫苏饮,也听得到周围官吏,狼吞虎咽的声音。

反观他们自己呢?

这数日来,安惇也不审他们更不让他们交代。

只是每日固定,将他们拖出来,在太阳底下抄写经义。

而且,安惇还特别有人性。

不会大中午就拖出去,一般是中午前和午后。

还会给他们喝水,免得他们中暑。

不过,每个人都只能得到两碗水。

这那里够?

每天光是流汗,也不止流出两碗水啊!

所以,现在他们人人都是口干舌燥,再看着安惇慢悠悠的吃着冰镇饮子,听着周围官吏狼吞虎咽的声音。

很多人的眼睛都开始红了。

他们努力的吞咽着口水。

安惇则适时的端着手中的饮子,靠近一个一看就知道已经无法坚持的犯官面前。

“想不想吃一口?”他舀出一勺紫苏饮,小小的冰块在勺子里漂浮着,紫苏的香味飘逸开来。

那是个很年轻的官吏,晒了好几天了,皮肤都被晒红了。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那一勺紫苏饮,满脑子都是想吃!

于是点了点头:“台端,罪官想吃。”

“善!”安惇拍拍手,立刻就有人,将一碗同样放着冰块的紫苏饮,端了过来。

“想吃饮子?”安惇盯着对方。

“嗯!”

“那就把汝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只要汝愿意,这碗饮子,就是汝的!”

对方紧咬着嘴唇,看着被端到面前的紫苏饮,看着碗里的冰块。

回忆起过去,他在开封府当差的时日。

那时候,在这样的炎炎夏日,他每天都可以吃到这样的饮子。

那味道,冰爽透心啊!

“罪官说了,就可以吃?”他迟疑着问道。

“当然!”安惇将那碗紫苏饮,推到他面前:“汝现在就可以吃,吃完再说也不迟。”

安惇很有自信。

他看向其他人,那些都在盯着他的人。

“尔等也是一般!”

“只要愿意招认!”

“只消点头,州桥下王二家冰镇饮子立刻送上!”

王二家是州桥饮子名店,曾登上过汴京新报的美食专栏,被胡飞盘点评为——汴京饮子,首推王二家。

自是生意鼎盛,价钱也水涨船高。

如今,一碗这样的加了冰的紫苏饮,如今要价五十钱一碗呢!

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起,只有官吏才能日常享用。

但只要让人开口。

那么五十钱一碗,很划算!

当安惇说话的时候,那个年轻官吏,已经端起了被送到他案上的饮子,狼吞虎咽起来。

冰爽的紫苏饮,含在嘴里,冰凉的感觉,直冲天灵盖,年轻的官吏流下眼泪,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饮子!

甘甜,清爽、冰凉!

当这个人做出选择,其他人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台端……”

“吾等愿招!”

不过是拿了别人一点钱财而已。

数额也不算大!

招了就招了吧!

安惇微笑着,看着这些人。

就像是看到了光明的前程!

前辈润国公蔡确,当年可就是通过一桩这样的大案,从而为先帝赏识、拔擢、任用,不过数年就从区区监察御史里行,平步青云,先拜御史中丞,后拜执政,然后主持元丰改制,进而拜任右相,如今更是衣锦还乡,据说在福建那边,已被父老交口称赞。

莆田蔡氏,都快被塑上金身了!

现在入京的福建士子、商贾,提起蔡确,就没有不骄傲的。

没办法!

这位宰相,自履任福建以来,就一心一意,只为父老谋福利。

又是亲自主持督办市舶司条例,又是上书朝廷,拨款修建水利,维护已有的木兰坡等工程。

有这尊大神坐镇福建,朝廷政策,国家优待,源源不断。

福建人现在走路都有些票。

福建周围各路,眼睛都红了。

都在想着,自己这一路,什么时候也出一个蔡公。

蔡确在福建所享受的待遇,在整个朝堂都引起了轰动。

酸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更有。

但几乎所有人,都想和蔡确一样。

入朝则为宰衡,辅佐天子,治平天下。

出则为父母官,造福家乡,受父老拥戴。

如此,才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

如此,才可比肩那古代名臣。

安惇当然也想!

他老家是广安军的,广安军可不比福建,穷的很!

他若有朝一日,能若蔡确一般,以宰执身份,得特旨回乡,出判广安军。

父老们夹道欢迎。

乡亲们簇拥于道。

家乡孩童,以他为榜样,父老子弟,视他为偶像。

只是想想,安惇的天灵盖都是颤栗不已。

于是,安惇拍拍手,招呼起这些人来。

“不要急!”

“饮子人人都有的!”

他拍拍手,一桶冰镇饮子,就被人提进来。

“愿招认的,皆左立于庭院!”

哗啦啦,几乎所有人都站到了左边。

剩下那么几个人,犹豫一下,也站了过去。

安惇大笑不已。

旋即他想起了,前两日,宫里面的内臣给他带来的天子口谕。

安惇便将自己的心腹,招到面前,与他低声说道:“快,将色役案在押罪官、罪吏皆已招供的事情,告知汴京新报……”

“再告知汴京新报……”

“其他罪官,也都愿招认!”

作为一个矢志于升官的大臣,安惇和蔡京一样,属于彻底的道德真空。

所以,他才不会和腐儒一样,会因为逢迎官家,有什么心理障碍。

对安惇来说——他只会恨自己,得到的机会太少!

前辈邓绾说的好——笑骂由汝,好官我自为之!

至理名言啊!

邓绾可惜就可惜在,他居然把这种话公开说出去了!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在心里面默默记住的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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