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账号:夜间第一千零八十八章读书人不读书第一千零八十八章读书人不读书→:、、、、
谢中行,在谢氏那一代里排行第三,故而旁人都会称呼他一句三老太爷,在家主早不管事的那几年,三老太爷暂代家主之位,管了几年事,之后随着三老太爷身体有些差了之后,管事的人便变成了谢三爷。
说来也很巧,三老太爷排行第三,他的儿子也排第三。
谢三爷的尸体就在这儿,又要让做父亲的来看,未免有些太残忍了些吧?
许多年轻人站在院外,听着这话,都有些生气,他们读过很多书,很明白有些道理,知道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更何况谢三爷到底是不是做过恶事,现在都没有定论。
因此很快便有年轻人想要开口。
可就在这个时候,小院外响起了一道声音,“三老太爷死了!”
这道声音突兀响起,一下子便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人群里有人指着陈朝说道:“三老太爷肯定是听了噩耗,所以就活生生被气死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居然这么行事,这样的人甚至还是朝廷的重臣,真是老天不开眼!”
“三老太爷这几年本就被病痛折磨得不行,如今竟然是这么个死法,真是可怜……”
人群里响起些声音,但几乎都是指责陈朝的声音。
陈朝没说话,只是坐在檐下,看着那场越来越大的雨。
其实这些人的声音,被雨水声遮挡大半,本就没怎么传到陈朝耳朵里,不过即便传进来了,他也不是很在意。
他只是觉得有些不满,叫谢中行的那个王八蛋该死,但不是该这会儿死,至少要他看过谢三爷的尸体之后,才能死。
心情有些不好的陈朝去看雨里淋着的谢三爷尸体,其实有好些年轻人早就想冲上来为那位谢三爷收尸了,但最后还是被各自的长辈拉住了。
年轻人们或许不会去想什么谢氏的颜面,但总会觉得人死为大,一切都可以之后再说。
但那些个年纪不小的谢氏长辈们倒是很清楚,谢三爷的尸体此刻就只能在雨水里淋着,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如今那位年轻镇守使的需求,一定要满足,要不然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更何况许多人早就已经默定,谢三爷肯定杀十六爷的真凶,若无十足的把握,那位年轻镇守使,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杀人,毕竟这同杀人比起来,后果也太大了些。
至于之前谢三爷所说什么是要给谢南渡让路,这其实没有任何道理,因为如今的谢南渡早就不需要什么人让路,她要做家主,就能做家主,只是她愿不愿意而已。
在大雨里,一把油纸伞顶着大雨来到了这里,是谢庆,这个年轻人本来在谢氏没有太高的地位,只是今日的事情,机缘巧合,他反倒是变得极为重要。
他来到屋檐下,放下伞,但浑身上下还是湿了不少,雨太大的时候,不管打没打伞,都是挡不住的。
谢庆看了院子里的谢三爷一眼,当然那只是一具尸体,所以他很快就把自己的视线放到了陈朝身上。
“镇守使大人,家主已经出关了。”
谢庆小声道:“请镇守使大人去那边议事。”
他在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三老太爷死了的事情,想着家主果然还是家主,做起事情来,还是那般雷厉风行。
陈朝没说话,他没有理会谢庆,也没有说什么,他就这么坐着。
谢庆躬身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陈朝的回话,于是轻轻又喊了一声,“镇守使大人?”
陈朝没理他,这会儿看着,甚至是眼睛都闭上了,好似有些困,要在这里打个盹。
谢庆苦笑一声,他如何想不明白陈朝这作派的缘由。
只是这谢三爷,只是个代家主,从某个程度上来说,还的确代表不了谢氏,但真要让家主过来,那就可真是没太将谢氏放在眼里吧?
想是这么想,谢庆还是没打算说些什么,之前家主出关,那凝重的脸色,其实就足以说明些什么。
谢氏看似如日中天,神都谢氏那边一家独大,北境又有谢南渡在,看起来怎么都倒不下去,但这要看惹到的是谁。
惹旁人当然无所谓,但如果说是要惹这个当世最难惹的人,大概所有人都会好好考虑考虑。
谢庆撑开伞,转身就走进雨幕里,只是没走几步,雨幕里就出现了一道人影,有个撑伞的男人走了过来。
“家主。”
谢庆看着那人,很快便开口。
来人便是白鹿谢氏这一代的家主谢中理。
此人年轻的时候,便是很好的读书种子,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名动四方,之后踏入修行,在知天命的年纪成为谢氏家主,这些年来,谢氏便是他说了算。
当然,最近这十几年,谢中理常常闭关修行,谢氏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了旁人。
之前是三老太爷谢中行,后来是谢三爷谢庭。
此刻头发花白的谢中理出现在众人眼前,甚至有好些人,是这些年第一次见这位家主。
谢中理走到屋檐下,将伞递给谢庆,这才笑道:“见过镇守使大人。”
接过伞的谢庆在一旁站定,安静不语。
陈朝则是缓缓睁开眼睛,这才看了看眼前的谢氏家主,笑道:“本官还以为这趟来谢氏,是见不到谢家主的,想了想,在神都谢氏,见那位老祖宗的时候,其实也没这么难啊。”
谢中理微笑道:“这些年却是有些执着于修行了,镇守使大人也是修行中人,自然能够体谅。”
陈朝打量了谢中理一番,说道:“本官还以为谢家主这已经踏足扶云了。”
这句话明显只说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半,说不说其实都不重要了。
谢庆眼皮子一颤,依着今日陈朝的作派,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下一刻,陈朝便已经单刀直入,开门见山,“谢中行死了。”
他这句话只是陈诉事情,没有任何别的情绪,但谢庆却感觉到了一股很大的压力。
谢中理轻声道:“谢中行该死。”
这句话像是在解释,但却很淡。
陈朝抬起眼看了一眼谢中理,笑道:“可本官没有让他现在死。”
“谢庭都已经死了,谢中行自然也该死才对。”
谢中理这句话好像没什么道理,但这里的三人都明白。
陈朝伸手敲了敲椅子把手,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然后下一刻,谢中理就没来由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跌坐到了地面。
谢庆一惊,只是想要去扶起谢中理的他却看到了陈朝的眼神,那双眸子很好看,但也很寒冷。
到了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家主来到屋檐下之后,根本没有坐下,一直在站着和陈朝说话。
因为角度的问题,院外的谢氏子弟们没有看到这一幕,不然这会儿肯定会反应无比剧烈。
陈朝看着跌坐在地的谢中理,淡然道:“他们自然该死,但谢庭不该本官来了才死,而谢中行,也不该本官没见到他之前,他便死了。”
谢中理伸手抹过嘴角的鲜血,感慨道:“镇守使大人官威的确很大。”
“但镇守使大人似乎忘了一件事,不管谢庭做了些什么,这始终是谢氏的家事,就算是要讨什么公道,也该南渡那丫头来,镇守使大人似乎还不是我谢氏的姑爷。”
谢中理很平静,从这个角度来说,谢南渡最后能不能嫁给陈朝,其实也要看他这个家主的意思。
毕竟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谢南渡父母已经亡故,他谢中理就是话语权最大的那个长辈。
至于陈朝这一次来谢氏,表示出自己的坚定之后,谢中理便杀了谢中行,这就是他给陈朝的交代。
但他没想到,对方并不愿意就此息事宁人。
因为谢庆请不动他。
谢中理有些恼火,但最后还是来了。
陈朝看了一眼谢中理,平静道:“当初南渡在剑气山取了剑之后,便回了一次白鹿,当时她知道的事情还不多,所以只是有些生气,可想来那个时候你已经知道了些事情,但你什么都没做。”
那年谢南渡被神都谢氏选中要前往神都,白鹿谢氏这边自然配合的,不过当时那位三老太爷在办这件事的时候,其实用了些手段,目的就是想让谢南渡在这考验中,直接便死在路上。
当时的谋划大概是他们一定会死在天青县之前。
但最后还是出了些差错,那位宋夫子本是谢中行的人,已经答应要让谢南渡死在路上,但在一路上,却渐渐对谢南渡生出许多欣赏之意,到了最后竟然以自己的性命去换谢南渡的那一线生机。
当然,事情到这里,若是没有意外,谢南渡也还是会死在天青县外的。
可惜最后却遇到了陈朝。
而谢中行之所以要做这件事,就是因为谢南渡的父亲,那个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家主的人已经被自己儿子所杀,所以他要彻底绝除后患。
这两父子,一人杀谢南渡的父亲,一人想要杀谢南渡,所以陈朝没打算让他们活。
谢中理笑了笑,“做什么?十六死了,看遍这一代,只有谢庭最出彩,继任家主只能是他,难不成我要杀了他?那之后谢氏谁来继承,难不成交给谢南渡吗?”
顿了顿,谢中理深吸一口气,“她始终是个女子。”
女子很麻烦,自古以来,女子就做很多事情都很难。
谢庆听到这个说法,先是一惊,而后便认真想了想,发现的确和家主说的是一样的,死了一个人,再杀另一个,对家族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陈朝看着眼前的谢中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圣贤书里就教给你这些?”
谢中理说道:“圣人的道理是拿来给人看的,拿来办事,百无一利。”
听着这话,谢庆很诧异地看了一眼家主,他想不到家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白鹿谢氏,就是读书人的代表。
陈朝说道:“如果没有人追究,这件事就会永远这样。”
这件事还是之前谢南渡提过一嘴,之后陈朝放在心上,便一直找人在查,最近有了结果,但他却高兴不起来,自己查这件事千难万难,但身为家主的谢中理却很简单,他甚至早早就知道答案,但却不以为意。
他带着事已至此几个字在行事。
谢中理没有回答陈朝的问题,只是看着他,“但镇守使大人来追究了,并且已经杀了谢庭,那么谢中行也就要死。”
“只是我不明白,我已经做了这件事,为何镇守使大人还是不满?”
谢中理脸色有些苍白,刚刚自己的忽然跌倒,至少让他十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因为还不够。”
陈朝看了一眼谢中理,平静道:“一个时辰,本官只给你一个时辰,把参与这两件事的所有有关人员找出来,该如何惩处便如何惩处。”
谢中理皱起眉头,声音大了些,“你知道这样会引起多大的动荡吗?你就算是不为谢氏想想,你难道不为你自己想想,你想要娶谢南渡,之后会多出多少阻力,有多少人会阻拦,你想过吗?!”
陈朝只是说道:“很简单的道理,你们这些读书人肯定都知道,但都不理会,那没办法了,就让本官这一介武夫来帮你们指一指,到底什么才是对的。”
陈朝平静道:“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如果不让本官满意,那本官就亲自来了。”
谢中理看着陈朝,说不出话来。
沉默半晌之后,这位谢氏家主问道:“镇守使大人,倘若受此事的不是谢南渡,你会这般做?”
陈朝没急着说话,只是想起了当初的那个小姑娘,也姓谢,死于清水山。
他也想起了那年陛下横渡漠北之后南下,在悬岭郡碰到了一个妇人,因为十枚大梁通宝,一座新柳州的官场流血之多,都让人震惊。
“你似乎忘了本官是干什么的?”
陈朝掀了掀袍子,露出那块腰牌。
身为大梁镇守使,那么每一个人的公道,他都得管。
“说实话,南渡的事情,本官也就管了这么一回,别的时候,本官都在管百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