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将军之败,败得其实并不冤枉。
他率领勇威营前来增援,且都是骑兵,堪称精锐之师。如果他谨慎一些,不那么立功心切,让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士兵们休息整顿数日,再配合边军一同出击,或许会一举击败柔然骑兵。
偏偏宋将军急于立功,兼且骄傲自信心气太高。常年驻扎京城,他自觉麾下精兵远胜边军。边军屡战屡败,不是因为柔然骑兵有多厉害,是边军战力低下不中用。此次他领兵前来司州,不但要击败柔然骑兵,还要让边军好好看一看勇威营的厉害,让天子和朝中众臣们看看谁才是大梁第一武将!
柔然可汗伏名敦勃然大怒,亲自领兵攻打司州城。柔然骑兵被连日来的激烈战争激起了凶性,正是杀气最浓士气最盛的时候。
一支远道而来的疲惫军队,另一支是不停追赶噬咬猎物的狼群,忽然就撞击到了一起。结果可想而知。
这一场大败,令大梁损失了六千多精锐骑兵。要不是在关键时候边军出城来支援,会有更多人殒命。
援军无法绕过柔然大营进司州,败了之后不得不退守临时驻扎的简陋军营。和四十里外的司州城遥遥对望而不可及。
结果,接下来柔然骑兵不再攻打司州城,而是不停来进攻援军大营。
援军苦苦守着军营,一败再败,被打杀得士气全无。更要命的是,柔然骑兵白日进宫,夜晚突袭要烧粮草,援军根本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宋将军熬了几天几夜,眼睛赤红,着急上火之下,嘴边都是燎泡。
他迅速召集军中武将们商议对策。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再这般下去,被柔然骑兵冲垮军营是迟早的事。勇威营的人手都得交代在这儿。
“将军,派人去司州送信,请范大将军派兵出城,攻打柔然军营。我们也一同出兵,来个前后夹击。”
“对!索性和柔然蛮子拼了!”
“我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将士们白日打仗夜晚也不得安宁,都快熬不住了。要是闹得炸了军营,可就完了。”
“将军快些写信吧!末将愿亲自前往司州送信。”
宋将军面沉如水,眉头紧皱:“你们说得轻巧。我们这么做,就正中了柔然蛮子的算计。”
“边军一直和柔然蛮子相持不下,靠的就是司州城墙坚固。要是放弃城墙之险出城交战,根本不是柔然蛮子对手。”
一个武将叹道:“正面交锋,我们大梁根本就找不出哪一支军队能正面对抗柔然蛮子的骑兵。”
此言一处,众武将叹气连连。
心气再高,面对残酷严峻的事实也要低头。大梁的精锐骑兵,和柔然蛮子们实在不能比。当双方战马冲锋对阵时,柔然蛮子们如铁流浩浩荡荡,顷刻间就能吞没大梁骑兵。
武将们面面相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这几万人,就这么白白送死,等着柔然蛮子来收?”
宋将军咬牙道:“先熬下去。我们死伤得多,柔然蛮子也在不停死人。看谁熬得住。我们尽力消磨对方兵力,边军便能牢牢守住司州。等待良机,一举出击,击败蛮子。”
司州。
高大的城楼上,范大将军正负手而立,远眺着援军军营的方向。
隔了几十里路,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什么动静。可范大将军的耳边,却不时回响着士兵们惨死的哀嚎声,眼前总是血红一片。
“将军在这儿站了半日了。”褚将军张口劝道:“总这么看着也没用,还是回去歇着吧!”
没错,之前柔然蛮子天天攻城,边军们每日打仗。这些时日,柔然蛮子不来攻城了,直接去攻打援军。司州城外反倒安静下来。
有武将主动请缨领兵出城,和援军前后夹击。都被范大将军拦下了。
“我们依据城墙之坚,守住了司州,将柔然蛮子挡在城外。”范大将军似对心腹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正面对敌,边军不是柔然蛮子对手。”
“柔然蛮子就是在逼我们放弃城墙之险,逼我们出城。一旦我们熬不住出了城门,等待我们的,就会是柔然蛮子暴风骤雨一般的激烈进攻。”
“我不能让边军将士们冒险送死。”
褚将军忍不住低声道:“大将军做得没错,这些末将都明白。”
范大将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再次长叹:“你是明白,可边军里有些浑人不明白。已经有人在暗中传言,说我心冷如铁见死不救,还说我是故意借勇威营消磨柔然兵力。等日后决战胜了,顺理成章地抢走所有功劳。宋将军就成了我的垫脚石。”
褚将军目中露出愤慨之色:“是谁在背地里嚼舌,末将这就去严查,将这些饶舌之辈抓出来。”
范大将军呼出一口气,语气还算平和:“宋家是传承了几代的大梁将门,宋家儿郎在边军里当差任职的,也有几个。眼见着宋将军落在下风,任柔然蛮子欺凌,边军偏偏不肯出城相助,他们心中不满也是难免。”
“不必严查,你私下去寻他们几个,让他们闭嘴便可。”
褚将军应声而去。
范大将军在城楼上站了许久,才下了城楼。
此时天色已晚,边军士兵们开始吃晚饭。今日的晚饭,是米粥和玉米面馒头,每人还能分到一片肉。这对士兵们来说,已是难得的丰盛了。
范大将军迈步进了于崇的军帐:“于将军今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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